第九章 铭记（1 / 1）
“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这样的事。”文森佐听了路西安的烦恼，神色不变，像是在意料之中似的，“这有什么可烦恼的，像我，我从来不问他们对我的音乐有什么感想，只弹奏便是了。”说着便不由分说的又演奏起来，但这次没用上星力，只是单纯的音符罢了，“没有哪种音乐会让所有人喜欢，若不用上星力，那实在众口难调。”
“你的意思是，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他们，他们怎么选择是他们自己的事？”路西安知道文森佐虽然看上去只是个疯狂的音乐家，但他说的每句话都值得好好斟酌，“若是这样，正方和反方怕是要闹翻天了。”路西安想。
文森佐的音乐此时变了个风格，从原先的激昂变得平静起来，也抚平了路西安的思绪，“众口难调，我明白了。”路西安想自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我钻牛角尖了，想着非要他们做一个整体，实际上他们每个都是不同的人，岂能一概而论？”
“愿意接受的人便带他们去外面，不愿意的便让他们留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和劳伦斯居然想了这么久。”路西安感叹文森佐果然是自己认识的人中顶顶聪明的那个，向他道了谢，便想着他一直说自己在寻找什么人，自己如今也算是能帮上些忙了，不如问问能不能派上用场，“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知你究竟在找什么人？或许我偶然见到便顺便帮你问下。”
“谢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了那么多。”文森佐一如既往的否认了自己的作用，也算是撇清了自己的关系，对自己在找什么人也还是曾经回答过的话，“我在找我的兄弟，他从前最喜欢这支曲子。”说着他将曲调偏转，变成了简单但轻快的曲子，像是能配着童谣唱出来的样子，“我便到处演奏它，若是遇上，他应当是能认出我来。”
“这话你说过许多遍了。”路西安原先当他不想多说，现在了解了一些外面的事，有了新的猜测，凑近仔细看了看他，觉得他身上的蓝色花束眼熟的很，但由于卢卡奇亚出于怕他因为母亲的遗弃而伤心的原因不曾告诉他神使花束的可遗传性，他便也没有往深处想，不经意的略过了，反而问起其他的事情，“你至少要说说他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样子？”
“你要几十年前问我，我可能还能说上一些，现在你问，我只能说我都不记得了。”文森佐摇摇头，但眼中仍然没有悲伤或者遗憾的意味，路西安想他虽然有此执念，但多半已经连同兄弟的情感已经很淡，想不起什么亲密的事了，“你要问我为什么找他，我也不记得原因，只记得自己一定要找到他，这是最重要的决不能遗忘的事。”
“你，是出生与第二区吧？”路西安基本上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但仍然想要对方亲口承认，而文森佐的回答也不出他所料，“也许是吧，但说实话我已经至少十年没有回去过自己出生的地方了。”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也可能去过，但现在它对我来说不过是在地图上看见，第一次去的地方，即使路过也不见得知道。”
那看来真是第二区出身了，路西安这下对他同情起来，卢卡奇亚已经同他说过，第二区的居民一定要记住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将记忆延续到十年以上，但需要记住的越久，新事物的记忆能力便越差，并且能够记住的内容仍然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少，最后可能仅剩一个概念之类，文森佐现在的状况恐怕正是如此。
也不知他记忆他兄弟的事情记忆了多久，难怪认识这么久了，他却连我的名字都没有记住过，看来是实在容不下更多记忆了，路西安觉得他过去的执念严重影响了现在的生活，而他如今的生命已经不剩多久，便想要劝他放下一些，但他毕竟是个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所以只是委婉的提醒罢了。
“你可知他是神使还是普通人？若是普通人，他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也说不定。”路西安小心翼翼的说，而更可怕的情况，便是这位兄弟既然也是第二区的居民，恐怕记忆一样延续不了多久，或许他仍然活着，但忘记了自己曾经有过这个兄弟，也不再对那首曲子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但这么残酷的事情他不准备同文森佐说。
“我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种情况，但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便总归坚持到底。”文森佐没有接受他的好意，路西安的性格也不是多说的人，点点头便当做此事揭过了，反倒是文森佐继续说了几句，“你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再过几日，我便连这事儿也忘记了，倒那时可能还得你提醒着我。”
不，若是你好不容易忘了这事，我绝对守口如瓶让你永远不要想起来才好，路西安心说，当然不能就将心里话说出来，便转移话题问起自己另一件好奇的事，“我知道神使是可以调整自己的身体来适应各地的生存条件的，虽然你的记忆这个太标志性的特征变不了，但其他的仍然可以稍微调整一下，我看你过的实在是有些辛苦。”
“你要问，那我也不知道，只是我隐约觉得自己不应该改变自己。”文森佐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对自己的事情也只能靠推测补全，“可能是因为我若是变了恐怕便想不起从前的样子，到时候真的找到了人，若是变不回去，那恐怕相认也难。”说着他自嘲似的笑笑，“唉，多半也不是如此，我都记不得他的脸，他又怎么记得，想必不是这个原因了。”
“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路西安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能求他的兄弟也仍然记得他，最好也在想办法寻找他，这样到时候自己有幸遇到，也好帮他全了心愿，他自己是最见不得这种人抱憾而终的。
“倒也不是伤心事，我也没觉得伤心。”文森佐却洒脱的很，当然也或许他已经连对此事的悲伤都已经遗忘在脑后了，“只是你也看见了，有非要完成的事情便是拖不得的，时间过了太久，便愈发难了。”说着他便催促路西安不要同自己继续纠缠，早些去做自己的事，路西安也不好拒绝，再次道谢后便寻玛丽他们去了。
路西安此番来访，或许是出于一些私心，也可能只是想要自己人一个人考虑清楚，他是没有带着卢卡奇亚去的，这让他遗憾了一下，但想着无论如何他总是要回来告诉自己打算的，而自己也有要做的事情，便趁着这个机会做好了，也免得他突然多问，也不好解释，他虽然向路西安说了双旋圣焰不少坏话，但他们之间的渊源，却是不想让他知道的。
不过有了上次贸然闯入差点出事的教训，卢卡奇亚这次打算先收集一些情报，双旋圣焰的原址不比其他，况且那里也有一部分厂房是从前永恒圣歌的，这两家都不是什么善茬，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妖魔鬼怪，自己也不见得是什么都应付的了的，即使却是都能应付，能省时省力何苦事倍功半？
可惜由于第二区居民的特点，克劳迪娅又是大动乱后才重新编码的ai，恐怕对过去的事情也不清楚，想要随便找个人问什么的估计是不可能了，现在卢卡奇亚开始感谢起他们的历史迷信了，无论如何过往诗篇学会总是会铭记着过去的事的，只不过才几十年的事情他们有没有认真研究过是个问题。
但既然有了突破口便总是要试试的，卢卡奇亚早就在地图上标记好了路线，轻松的便顺着引导找到了位置，同星塔一样，仍然是没有大门而需要自地下进入，在外面也是看不到全貌的，但比起笔直向上的星塔，过往诗篇学会更像是一堆不规则的建筑群，卢卡奇亚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建的早，又有意保留过去痕迹的原因。
这里的研究员们来往匆匆，都低头想着，互相讨论着自己的事情，也没人来接待客人，卢卡奇亚也不奇怪，他们虽然曾经有过统一的管理人员，被称为“博士”的，但现在早就是一盘散沙各干各的，和他们分布散乱制式不一的建筑是一个样子，也本就没有指望过会有什么专门负责引导的部门，“只是，这下要找到有用的东西可就难了。”
想着事情卢卡奇亚便在门口站的有些久了，终于是吸引到了有人的注意力，忽然一块屏幕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上面标注着各个研究的话题与研究室对应的位置，那屏幕的主人看上去把他当成了新成员，说道，“新来的人找不到地方是常事，看着这个就好，不知道你是想要研究什么课题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