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活水（1 / 1）

等卢卡奇亚再次睁开眼睛时，他正躺在一处被密林包围的草坪上，眼前是比起夜空更明亮但比起白昼更晦暗的天空，由聚集在一起的蓝色星光点亮，低的仿佛触手可及，“看来融合已经开始了。”或许这不是瞳的本意也非拟态凝胶的作用，但这个由混入了其他东西的怪物确实将吞噬与融合作为本能，“正合我意。”卢卡奇亚站起身，低头寻找自己的影子，看着躲在自己脚下仍然不规则摇晃的它，放下心来走向了那团星光。

由于那团星光占了草坪的大半，卢卡奇亚轻易的便走到了它的脚下。它看上去就像一团发光的水球，像漩涡般旋转的表面让它更像是一个黑洞，而最内部则是一只破碎的蝴蝶，“小瞳，是你吗？”他向漩涡伸出了手，对方像是迫不及待一般接纳了他，将他吸入其中。

吸入其中的卢卡奇亚在扑面而来水流冲击面前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同时闭了气，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水滴渗入了他的皮肤，他在其中甚至感受到了一种鱼在水中的快活，甚至因为控制星力到了极限的精神因为更多精神水滴的加入而变得轻松许多，“帮大忙了。”卢卡奇亚心说，如果梅丝塔能够进入此处，她一定会尖声惊叫，称卢卡奇亚离自己心目中的成功实验体更近了一步，但很明显他本人尚未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一步步接近最中心的蝴蝶，卢卡奇亚也发现了这团水滴中并不全部都是属于瞳的，或者说，由于瞳的星力适应值实在太低，她本不应可以凝聚起这些水流，更别说制造出这样的漩涡了，“她应该还没时间去吞噬其他人。”虽然看上去并无太多不同，但卢卡奇亚还是在那些奔涌的更激烈的水流中看到了其中裹挟的更为明亮的水滴，或者说，是那些水滴指引了流动，使得此处不会如同理应的那般逐渐成为一潭死水，“看来她与凝胶融合时，就被这些外来的意识侵入了。”会是来自于谁呢？卢卡奇亚想到了与梅丝塔合作的神使，心中有了答案。

“教官？”可能是因为卢卡奇亚原地踯躅，那只蝴蝶主动扇起了翅膀，黯淡的光芒如同鳞粉一般散开，但很快就消失在了湍急的水流中，但足够吸引他的注意了，“你是来拯救我的吗？和他们一样？”卢卡奇亚走到她身边，看着蝴蝶翅膀上的图案，那些同心圆宛如漩涡一般吸入着散溢的发光水滴，看来这就是她的意识存在至今的原因，虽然这让她显得更像蛾子而不是蝴蝶，“若是如此，那不必白费力气了。”

“你又了解我什么？”瞳见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也停下了扇动翅膀，“不过在这里，你应该说不了话吧。”谁会冒着溺水的风险来说服一个将死之人呢，何况明眼人都知道，自己早已不复从前，“这倒也好，那些话那十年里已经听你说够了，现在也算难得清净。”

“我可能并不非常了解你，我承认。”卢卡奇亚开口，身边的水流一窒，他觉得或许是瞳在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在这里说话，“但我知道的是，这应该并不完全是你的意愿。”不等瞳反驳，他便继续解释道，“小瞳，我平日里总是教导你们，与星晶虫的共生，我们便是核心，如果我们的意识消失，整个共生的意识便会因为失去凝聚力而四分五裂。”

“但其实相反也是如此，原谅我没有告知初学者这一点。”卢卡奇亚周身的回路如水渠一般明晰的显现，那些水流像突然有了河道一般向他身边汇聚，流入回路后便像投入大海一般消失无踪，“同样的，作为核心的我们也需要这些水滴来维持存在，若是被剥离了太多的水滴，我们一样会如同池塘一般干涸以至失去意识。”如果没有及时补充，那基本上意味着一位神使的终结。

“因此，不仅我们作为核心可以引导水滴流向它们应有的河道，反过来无法控制时他们也会冲出自己的路。”水球的体积肉眼可见的缩小，仿佛洋葱被层层剥离，带着更多星光的水滴虽然在回路停留的时间更长，但仍然只能不情不愿的融入更明亮的光辉中，“小瞳，难道你没有感受到从来就不属于你的水滴在你心中冲出了本不属于你的河流吗？”

瞳没有反驳，但卢卡奇亚感到自己回路中的水流比之前走的更流畅，想来她也想要回到自己本身的样子吧。最终，她只剩下了可以捧在手中的一团与其中包裹的奄奄一息的蝴蝶，卢卡奇亚叹气，他本不想如此，但那些发光的水滴与清澈的水流相融的太过彻底，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状态凭现在的自己想要就这么轻松的分离实在是太过困难，“算了，这样也好。”想到即使自己成功的分离了二者，失去了动力的死水也会逐渐彻底干涸，这个慢慢逝去却无能为力的过程或许更加折磨，“小瞳，感到清醒些了吗？”

“如果你想要从我这里问出什么，还是别白费力气了。”瞳虽然声音已经几乎微不可查，她仍然没有因此松口一分一毫，“你为什么要问我是否清醒？你们都觉得我被迷惑了，但我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呢。”瞳发出了久违的轻笑，看来即使抽走了水流，被冲出的沟壑也木已成舟，卢卡奇亚惋惜的想，“算了，看教官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本该因为失去凝聚力而流失的水滴忽然向中心汇聚，但结局却是一一变成了冰晶般的结晶体，最终，卢卡奇亚手中只剩下了一只仿佛是水晶制成的蝴蝶。

“看来，这就是临别的赠礼了。”卢卡奇亚握紧了蝴蝶，再打开手时，它已经消失不见，他只对着虚空点头，仿佛瞳仍在那里，“那么，我就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