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世事皆无常(1 / 2)
五月十五。天青、云薄。岁月静好。
此日的藏梨镜馆好不热闹,热闹得像是如谁家嫁娶,整个凤陵都把目光投过来。那些个文人雅士们,那些个富贵权势的,今日都像是赶了趟儿一般,往这藏梨镜馆来。
只是可惜,到镜馆容易,进镜馆却难。
一早是拟好的标准,元妈妈说了,凡是条件不合的都不得进。
没人是不怕权贵的,可据说那位轻轻姑娘傍着除了皇帝外最大的权贵——西楼公子。没人敢多说些什么,何况凡是来了的不得进的有美酒补偿。就是镜馆的美酒,那也已经够津津乐道一阵子了。
有时候,据说就够了。
所以能真正到镜馆的最后下来也就十个人罢了。偏偏这十个里头有个人叫元妈妈张大眼,惊奇极了。
“梁公子——”笑得真的是如一朵金灿灿的菊花了,“您怎么也来了?”
“元妈妈,我自然是为了轻轻,不过今日,我是良王。”良王笑答道,温和的口气一如既往。
“我家轻轻当真是福泽深厚。”元妈妈眼里像是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亮极了。
“元妈妈,还有我们呢。”其他人可是不甘心落下的。有个公子笑嘻嘻抱怨道。
“可不是还有你们呢。”元妈妈是个惯的,顿时也是笑眯眯应和到。
“不过各位呀,今夜我们家轻轻与哪位共度良宵可就看各位的本事啦。”元妈妈把话扯回了正题儿,“轻轻说了,主厢的屋子已经打扫好了,只待恩客了。”
良王的神色沉下来。轻轻,我知你是无拘无束的,但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么?还是要逼得自己无路可退好决绝地逃离红尘?
其他人面上都笑了,戏谑的贪婪的,这里头呀。左不过是些男人女人的事儿罢了,关乎风月,无关真心。
藏梨镜馆,凤陵有名的艳馆呀。
藏梨镜馆,有女轻轻,十七岁,扫榻待客。
藏梨镜馆,不过也就是个温柔乡罢了。
她细细将自己以青黛描眉,以胭脂铺面,以花脂染唇,着一身风流艳赏的红纱,里头是件玲珑精巧的肚兜,发髻用红玉簪子高高盘起,易束起也易解下。坐在窗前安然妙曼。
“先生,快好了罢。”她朱唇轻启。
“快了。”画师回答道,“姑娘这么做是为什么?”他被千万里邀来,只是为了这一幅画,不过也是值得的,眼前这个女子,值得。
“若是问画,我只是履行预与先生的诺言;若是问今夜,我不过是履行我自己的诺言。”她眉目流转,巧笑嫣然。
“可你不须如此的。”画师说道,笔尖的彩色落下。他是知道这个女子的,这个不可捉摸的女子,来如云,去如风,淡淡的,却叫人惊艳。三年前的在海彦初遇,他在海边画朝阳出海,却被她一个身影吸引去。
“那先生不问了,这幅画就当作我的新娘模样吧。”她只是心头淡淡一顿,又道,“可惜没有红盖头,不然会更像的。”她已决定脱身红尘,这幅画,权当是个证据,证明她也曾在风月中流连过。
“画好了。”画师最后一笔落下,不去多想也不去多问。这个女子从来是看不清的。明明是真实的,却总是让人以为将要消弭;明明是才绝惊艳的,却湮没在艳馆之中;明明本是风流俗艳的,却是清冷卓绝的;明明该是洒脱出尘的,眼前却如此妖媚。
“谢谢先生。”她于是起身,“今夜就请先生今夜去东厢暂住吧。”她是要赶人了。
“好。”画师点点头,看看她又看看画,“轻轻姑娘,好自为之。”他已不能再多说些什么。
送走画师,回屋观画。画中的女子当真是妖媚绝伦的,她伸出手去触碰那画中人的脸。
“轻轻,你瞧,你也是能如此的。”她说。今夜一过,就该离开凤陵了。从今以后,世上再无藏梨轻轻了。她将无所牵挂,无所留恋,青灯古佛,安度余生。
那张画真是美,于先生的画艺自然是好的,她看着画中人的眼睛,那里什么也没有,像是空的,像是隐在迷离的雾气之中。她拿起画撕开,一点一点撕开,直到画碎成一片一片了。
她的眼泪才落下来。
“哭什么呢?”她对自己说,“你还要去勾引男人呢,哭花了脸可不好。”一切的一切,都从今夜开始吧。
热热闹闹,热热闹闹,藏梨镜馆今夜的的确确是这样的。
一番事了。良王颓然,他输不在黄金千万两,却输在最后元妈妈一句话。
“梁公子,别为难老身了,她是个拗的。”元妈妈邀着他在一旁低声细语,“轻轻说了,她自己选。”
轻轻,你是有多把我放在眼里,又是多把我不放在心上?他进屋来坐下,衣衫依旧,面目温和,良王还是良王。
“霍公子,请吧。”淡淡的花影疏落,浅浅的暗香浮动,藏梨镜馆的确是个妙处。
那位霍公子,也就是今夜的恩客了。黄金二十万,买得这一夜风流?
错了。
霍公子随着元妈妈一齐进了内院,梨涡依旧,里头的令箭荷花袅娜翩然,今夜月如白。
霍公子是个年轻的俊俏公子,清清秀秀、干干净净的。一身湖蓝的衫子,整个人越发的清逸。
谁在梨涡的青石桥上设下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