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钥匙（1 / 1）

褚广煜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很清楚现今自己的处境，可屋里沉寂的空气一降下来，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哗啦，白瓷茶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褚广煜暴躁道：“不说话？是要本王困守金州吗！”

邹宗钦的耗子眼在各人脸上转了一圈，那几位都沉得住气，垂眼盯着厅堂正中摔得粉碎的茶碗，商量好了似的闭口不言。邹宗钦说的好听些是不知深浅，难听点就是自不量力。他这个在别人眼里跟发配差不多的南境都护，他自己却以为是辖管东南两线，疆域最广的都护。从来不想为何北境一座韶霞关，就放了五万兵将。而他辖管东南两线，却只有一万兵。女儿嫁给淮王后，邹宗钦更是有种提前当上国丈的优越感。年年述职，都说南地平稳，税收上涨，把江湖自治的功绩毫不客气的套在自己头上。

褚璋煜死在元胡端手里，算是赚了个殉国的好名声。远在上京的外孙，元启帝下旨封了郡王，不到两岁的奶娃娃怎么教怎么长，褚策煜不会跟他过不去。邹宗钦国丈梦碎，想着做个富贵闲人，跟皇室沾点亲带点故就行了。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投效皇帝，就被褚广煜抄了后路。

南地江湖自治多年，一万南境军养的脑满肠肥，早就不适合行军打仗。可蚊子腿儿也是肉，一万人码起来也够砍一阵儿的，褚广煜自然不会放过。至于邹宗钦，他就是个窝囊废，杀了都嫌费刀，留着对那一万酒囊饭袋也算个慰藉。

邹宗钦很会随遇而安，既然走到这步境地了，就努力在褚广煜跟前刷存在感。在人屋檐下，既然人家给留了条命，总得有点建树才坐的住。

褚广煜白发作了一通，屋子里还是溺死人的沉静。邹宗钦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说：“殿下也不能算是困守金州，浙南九郡除了伯羊，都是殿下的。诚王和肖慕是什么关系？这头一动，那头就要反扑。咱们现下最紧要的是先站稳脚跟，什么困守不困守的，能守住就……”

哗啦，这次是茶壶。邹宗钦一激灵，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缩着脖子等褚广煜呵斥，骂没等来，听到蒋谋说：“殿下稍安勿躁，我觉得邹都护说的不无道理。褚策煜守在滨江北岸，久久不渡江，明显是想等咱们攻山时，抄咱们的后路，跟肖慕一起实施夹攻。咱们兵马虽健，但攻打齐云山几无胜算，反白白卖个漏洞给褚策煜。浙南九郡皆是平原，除了滨江，再无险可守。现在攻打齐云山不是好时机。”

蒋谋不得不承认，这个邹宗钦还有点歪才。自己的斤两颠不清，局势倒看的明白。他说完，向邹宗钦投去鼓励的眼神。邹宗钦立刻受到了鼓舞，坐直了自信满满道：“殿下不常在南地，不明白这里的道道儿。那些江湖人，看似野蛮不守规矩，实则他们是有自个儿的规矩，从来不插手朝廷事。尤其是齐云山，江氏有祖训，后人不准涉江湖朝堂事。所以只要咱们不去招惹，就算少寨主再稀罕那肖慕，江大寨主也是不会允许齐云山掺和滨江两岸战事的。咱们只要在浙南站稳了脚跟，守住滨江，九郡富饶，不愁没有反扑的机会。”

盗净冷哼一声，“少寨主，大寨主，邹都护叫的倒是亲热。这些年，都护府跟齐云山关系处的不错啊？”

邹宗钦噎了一下，说：“这不就是个俗称吗，都……都叫习惯了……”

蒋谋在一旁帮腔：“江大寨主毕竟是一山之主，尊重些也是应该的。我以为邹都护所说极是，江氏极重祖训，不只齐云山，和她交好的海安帮也不会参与战事。殿下现今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万万不可冒进。”

半天没言语的段玉成说：“咱们现在的境况短时间内是无法改变的，殿下如果坚持固守，守到哪一天算是头儿呢？褚策煜在上京城还没理清头绪，所以无法立刻渡江作战。咱们给他的时间越长，他准备的越充分。一旦他把国库军政都握在手里了，立时便会反攻。殿下在南地准备的再充分，兵马钱粮也难敌一国之力。何况南地向来是江湖盘踞之地，殿下很难从南方挖掘出更多的支持力量。”

蒋谋反问：“难道现在南地除了漕帮还有其他帮派支持殿下吗？”

褚广煜终于听到不同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抬手不让蒋谋说下去，对段玉成说：“段副帮主继续说。”

段玉成微微颔首，说：“蒋公和邹都护方才分析的局势十分精准，殿下的处境确是很不利。但我以为，既然短时间内不能改变这种境况，不如趁齐云山整肃不稳，先下手为强。”

段玉成处事圆滑，不像盗净仗着自己掌管潜渊帮，敢和蒋谋硬刚。漕帮虽然在南地势力不输潜渊帮，但毕竟是后投效褚广煜的，对蒋谋和盗净都留着几分面子。盗净常年混迹江湖，很看不上他这左右逢源的模样，闻言嘲讽道：“进退都让你说了，段副帮主两边都不得罪。光用嘴说，难不成漕帮内有懂奇门遁甲的高手？”

褚广煜眼睛一亮，蒋谋看见了，心里一缩。段玉成不急不躁，微笑道：“漕帮是有几个跟老帮主学过些阵法，但要跟江重夏比，毫毛都不算。周氏是奇门遁甲的鼻祖，江重夏天赋过人，殿下就算寻遍全国，也找不到能跟她比肩的。既然找不到破阵之人，我们何妨不找把钥匙，让齐云山大开中门，放咱们进去。”

褚广煜说：“你是说杨骥？”

段玉成来不及回答，盗净冷笑道：“杨骥那只老狐狸，说狡兔三窟尚不止。段副帮主好大的口气，活捉他？恐怕他宁死也不会从的！”

段玉成语带嘲讽，“云水殇上了齐云山，厉风堂眼睛耳朵就都没了！漕帮在伯羊的眼线回报，杨祺岳进山未归。这段时间，杨骥不在海安帮总舵，而是和水运都督陈燕来在一起。”

褚广煜兴奋起来，追问道：“他二人现在何处？”

段玉成得意的扫视过另外三人，说：“殿下放心，咱们到了伯羊，我自然有把握把他二人揪出来，而且保证是活的！邹都护说过的，浙南九郡尽皆平原，殿下的骑兵一路横扫，不会有任何阻滞，何况还有海安帮帮主在您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