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孔雀(1 / 1)
傍晚时候,雨终于停了,伯羊郡上空的乌云也散开来。天色虽然越来越暗,但深夜的天空比白天阴雨缠绵时更加清透。一道纤细的身影越过墙头,如一朵黑色的云,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朝背对着她的男人躬身道:“主上。”
男人仍旧背对着她说:“中吉跟你说了急着叫你来是要做什么吧,后头干净吗?”
女子正是优菊。她一身黑衣,长发在头顶束着高高的辫子,眼角上挑,眼神锐利,哪里还是那个受尽命运折磨的弱女子,周身散发着凌厉的锐气。“江重夏和肖慕重伤,他们无暇顾及,属下很小心,确定没人跟踪才回来。”
男人嗯了一声,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为什么江重夏会不受我控制?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优菊肩膀微微一颤,解释道:“这蛊毒属下试过多次,确实从未失手。当年师祖把它用在无情剑身上,席腾对她的话奉若神谕,连江节都肯下手,属下从未见过如江重夏一般能违抗蛊主意愿的。”
男人冷哼一声,“是吗?那为何你师祖会死在席腾手上?”
优菊一惊,赶忙道:“无情剑意志强大,他与江节情同手足,这蛊只能让人听从蛊主的号令,记忆和神志并不能完全丧失,席腾对江节下不了手也是有的。当年师祖逼迫他杀人,逼得太急太过,席腾饱受煎熬,当时是难以忍受了才生出玉石俱焚的念头。”
优菊顿了顿,感觉男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继续说:“师祖当年之所以可以控制席腾那么长时间,是因为席腾对她情根深种,即便是这样,席腾还是因为江节有所动摇。如今江重夏深爱肖慕,主人与她却全无干系,血蛊之间的牵引便会减少许多。以后以后恐怕是但凡与肖慕有关的指令,江重夏都不会遵从主人了。至于其他指令能不能遵从,属下现在还难以判断,以后主人与她见面时一定要多加小心。”
优菊小心翼翼的说着,其间听见男人拳指握的太紧骨节嘎巴的响声。胆战心惊的等了一会儿,男人终于摆摆手,“知道了,这件事别再办砸了。”
优菊松了口气,转身要走却突然停下,站在那儿犹豫起来。男人察觉了,转过身低头俯视着她,“还有什么说的?”
优菊抬起头,男人身材高大,她只勉强到他肩膀。此时他俯视着她,眸光里的阴沉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可这样的气息又让她不可救药的痴迷,不知不觉就把盘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主上,属下以为药石再有效验也还是死人的嘴最严实。属下愿为主人分忧,保证做的干干净净不会惹人怀疑。”
男人嗤笑一声,“我要杀人需要你来操刀?外面争着抢着想替我出手的人多的是。”他捏住优菊的下巴生生把她拉近几分,几乎贴在他身上,“记住你自己的用处,别管别人的事,更别想管我的事!”
优菊贪婪的嗅着与他缠绕在一起的气息,眼神里透出一股哀伤,“你不想杀她,是舍不得她?”
不等她说完,男人就皱着眉把优菊摔在地上,厉声道:“我做事没必要向你解释,做好你的本分。如今蛊毒失效,你应该尽快想想自己还有哪儿是我用得上的,别等我弃了你的时候才来啰嗦。”
优菊默默爬起来,躬了躬身朝后院去了。中吉从阴影里闪出来,男人对她说:“去看着她。”中吉答应了,却没离开,“属下以为她说的没错,主上不该心软。”
陶姜被优菊喂了洗去记忆的药,昏睡不醒。中吉没有苛待她,虽然关在柴房里,身下还垫着厚实的褥子。曹句文走进来,屋里没有点灯,清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让她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每次他们见面,她总是那么端庄有礼,温柔大方,其实她只是外表柔弱,内心却坚硬强势。她看似姿态摆的很低,作为封疆大吏留京质子委曲求全的劲头儿端的十足。实则她却比谁都骄傲,便是她的亲族都走不进她的心里。肖慕好像是个特殊,但曹句文从来都不认为他们能走到最后,陶姜那只骄傲的孔雀,怎么会跟一只她以为的土鸡站在一起?就像她每次看着他的眼神,恭敬背后藏着蔑视。
现在她就蜷缩在他脚下,曹句文心底的快感灼得想让她彻底屈服。但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想得到更多,他能忍也能等,等到她心甘情愿彻底臣服于他。
褚策煜得知消息,当即带人出去寻找,有杨祺岳这个地头蛇在,他们很快便寻到了江重夏说的那个院子。果然同预想的一样,那里早已人去院空,连地上的血迹都清洗的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褚策煜对陶姜虽然说不上情深意笃,但毕竟夫妻一场,又有幼时相伴的情分,如今她生死未卜,褚策煜的着急不是假装的。他连夜让杨祺岳带着,几乎翻遍了伯羊郡所有的街巷,却仍旧一无所获。找了一夜,所有人都精疲力尽,褚策煜提议先回客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继续寻找。
天刚破晓,深蓝的天空很是清透,看来今天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街上稀稀落落只有几个早点铺子准备开档,见到杨祺岳带人路过,都恭敬的叫一声少帮主。
褚策煜有些低落,锁着的眉头整晚没有打开过,杨祺岳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没找到人,但也没见尸首血迹。对方如果想杀她,就不会跟阿夏动手了。还没到灰心的时候,要谨防对方要挟于你。”
褚策煜苦笑道:“我一个秃头郡王,有什么好要挟的?陶姜比我还有用些。你说的对,他们是不会杀她的,否则墨初他们根本就来不及。”
说话间就快到客栈,守在客栈等消息的丁全迎面跑过来,急道:“殿下,王妃送回来了!”褚策煜和杨祺岳对视一眼,忙跟着他跑回客栈。陶姜已被安顿在房里,只是秀娥死了,姚乐还没到,一屋子男人不方便给她更衣检查。
杨祺岳在外间驻足,褚策煜径直进去,陶姜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除了衣服鞋袜蹭了些泥外完好无损。她闭着眼睛,神情放松,要不是发髻散乱,脸蛋上有点土,就跟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