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此蛊非彼蛊(1 / 1)
盗净毫无重整旗鼓的机会,纯黑的锋刃卷着血气雨雾朝他汹涌而来。闻长敬的策应江重夏视若无睹,而且在如此暴戾的刀风里,他只有抵挡之力没有还手之能。
江重夏像变了个人似的,刀招虽然凶狠,但与刚才却截然不同。重夏原来的占山黑里既有侯子丰男性的气势磅礴,又有女性特有的轻灵柔韧。可如今,盗净觉得她的刀意中多了一份凌然,一份泯然一切的威压,似君子之剑,却圆融缠绵,周而复始,绵绵不绝。
盗净抵挡的越来越吃力,闻长敬的策应不但不见半点效力,反每每成了江重夏反击的利器。盗净躲过江重夏拨来的判官杵,却躲不过瞬间换到左手的涅槃,刀尖划在脸上,左脸从额头到下巴被豁开一道血肉翻张的口子。盗净凄声惨嚎,捂住左眼,抚着温热的眼珠,小心翼翼怕它从眼眶里掉出来。
闻长敬看着盗净的惨状一时愣了,江重夏杀性一起,立时上前要取二人性命。那个声音发怒大喊起来,脑袋里像有虫子在啃噬一般,钻心的疼起来。重夏神志却清楚,这时才惊觉肖慕的气息越来越弱,已经有一会儿没有背诵经文了。她咬破舌尖,使劲儿晃了晃脑袋,转身扶起肖慕提气跃墙而出。
“阿夏!我是师哥,你听我说,摒除杂念,只听我说”肖慕举着破劫一味抵挡不敢还手,破劫和涅槃不停交击,迸出一朵朵银色的火花。江重夏突然发现,原来涅槃和破劫砍在一起是不会断的。这个念头刚过,脑子深处一阵剧烈的钻痛。她再抬起头,肖慕浑身是血,涅槃插在他胸口上,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里蕴着哀痛和不舍,口中喃喃喊着“阿夏”,黑亮的眼珠慢慢混浊
“师哥!”江重夏大叫着睁开眼,猛地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好在有商姬托住她,“急什么!那小子命大,还有口气儿呢!”江重夏缓了一口气,面唇还是苍白,问商姬:“我是回家了?姑姑怎么在这儿?”
商姬娇哼一声,“我不在这儿你能回的来?两个晕蛋还能自己滚回来不成!”
江重夏模模糊糊的想起来,她拖着肖慕出来,院里的人并没有追出来。她身上没伤,只是头疼,脑子也不清楚。肖慕像一块死石头,越来越沉。她最后记得她和肖慕倒在一家没招牌的店铺前,一个大块头从里面跑出来,把她和肖慕像拉死狗一样拖了进去。
商姬水葱似的手指搭在她手腕上,她那能抓的人妈都不认识的长指甲抠着江重夏,把她彻底抠明白了,“我的蛊毒没事了吧?”
商姬长眉入鬓,听了她这话,眉梢往鬓角里挑了挑,慢悠悠道:“瞎高兴什么?今天是有墨初在,换了别人,在你手里死八回都有了。”她又讥笑道,“他们在你身上种了跟席腾一样的蛊,却忘了蛊主这一节。席腾对南疆女情根深种,南疆女做他的蛊主,席腾自然对她言听计从。而你的蛊主不是你亲近之人,怎么能一样呢?他要你杀最心爱的人,谈何容易?幸亏墨初命大,不然还真没人能治得了你了。”
江重夏很高兴,长长的舒了口气,宽宽儿的说:“那不就是解了吗?反正我俩总在一块儿,他怎么样了?我得去陪他!”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蹭下床,趿着鞋跑了。商姬:“真是,心大的能撑船了。”
江重夏旋风一样的卷进肖慕的屋子,不小心踢了卫安坐着的椅子腿一脚。他正翘着二郎腿跟春寒嘚瑟着什么,冷不防让重夏来了个釜底抽薪,球似的滚到了地上,骂道:“身中剧毒长这样?”冯平和韩喜对他视若无睹,还是春寒好心,把他的腿跟椅子腿解开。卫安摸了摸鼻子,莫名其妙的多了张猴屁股脸。
江重夏早跑到肖慕床前,一双眼睛不够使似的把他从头看到脚。觉得他就是个玻璃人,碰一碰就要碎了,一指头也不敢碰。姚乐安慰说:“都是皮肉伤,就是血流的多了点,不碍事的。”
江重夏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了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肖慕闭着眼睛,雪白的脸好像罩了层霜,不用摸就知道一定和他的手一样凉。被子盖到脖子,看不见胸腹前那条最大的伤口。重夏想,那口子会留下一条很难看的疤,每次看到都会想起是她干的好事,这个定情信物可真不怎么样。
杨祺岳拍拍江重夏的肩膀,问:“你们怎么回事?谁把你们伤成这样?”
江重夏说:“好像遇上我的蛊主了,陶姜被抓了,他是我伤的。”重夏把他们跟踪捏泥人的罗锅老头,跟丢了之后发现陶姜被抓,再到小院里的血战事无巨细的给众人讲了一遍。很奇怪,她当时虽然不受控制,却对发生过的事记得十分清楚。重夏想,当初席腾所中的蛊毒是不是也如此?如果他记得自己在爱人的控制下杀的每一个人,会是什么感觉,真的能如他的外号一样,做到无情一剑吗?
杨祺岳沉吟道:“你的蛊主当时应该就在那座院子里,但不是盗净和闻长敬。”
春寒说:“祺岳说的对。这蛊毒对本主无害,不必用别人作伐。盗净和闻长敬不可控的地方太多,阿夏这样的利器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更放心。那个在屋子里让他们杀墨初的人,你还认得出他的声音吗?”
江重夏摇摇头,“声音很年轻,以前没听过。”
“只要是控制你的人,下次见了就会知道,没办法提前防备。”卫安锁着眉头吊儿郎当,“他们为什么要抓表小姐?”
韩喜瓮声瓮气的说:“许是表小姐撞见了什么,可秀娥都杀了,怎的不杀她?养着多费事。”
“呦,瞧把你聪明的!”卫安怪叫着,被春寒瞪了一眼,立刻端庄起来,“郡王夫妻在伯羊郡是过了明路的,死个丫头跟死个郡王妃那可不是一个动静。他能给阿夏种蛊,身边定有擅用毒的,让她失忆或者干脆药傻了比死了好些。”
“郡王妃突然傻了也是大事。”杨祺岳说,“或许这个人,郡王妃认识?”
“这么说就得赶快救出陶姜了!”江重夏急道。
冯平却说:“现下怕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立刻回去禀告郡王。既然当时没杀,之后就会留下她的性命,只不过咱们再想问出点什么怕是不成了。”他说完,嘱咐姚乐好好照顾肖慕,带上卫安走了。杨祺岳跟着他们,陶姜是在海安帮地头上出的事,他必要给个说法。无论陶姜如今境况如何,总归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