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命悬一线(1 / 2)
近来,望仙郡像被笼罩在一个蒸笼里,闷热异常,突如其来的怪病惹得人们议论纷纷,加之连日的酷热,人们眼瞅着大地焦灼开裂,自是忧心如焚。
此时思衡他们归来,恰逢天上的雷公电母当值,施法布雨。少时,云雾弥漫天空,大地迎来短暂的暴雨,几个身量纤纤的少年走在雨里,任凭如注的雨水打在身上。
他们如一阵旋风飞奔至薛家府门。神鹿首次来到凡间,对四周的种种都抱有极大的好奇心。东看看,西瞅瞅,好不快活。天弢一直催促他快走,无奈此刻的神鹿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哪肯轻易听从他的话。天弢一直担心病重的幼童,实在不敢耽误时间,直奔客房而去。思衡站在门口,双腿像被灌满了铅汁,想要抬腿跨过门槛,却怎么也抬不起来。他抬起头,目光停在写着薛府两个大字的牌匾上,不知何时起,一股浓重如墨的黑烟在上面盘旋着,翻涌不止。思衡死死盯着看,想要寻其源头,忽然,那黑烟被一阵风卷起,风中夹杂着水汽盘旋而起,径直往街道上飞去,速度极快。思衡见状内心愈发忐忑不安,背脊阵阵发凉,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喃喃自语道:“这黑色舌头究竟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呢?看来要赶快和师傅他们联系商讨解决办法才是。”思衡仔细观察着黑烟的动向,只见那黑烟逐渐聚拢起来,形状宛若一条条黑色的舌头,飞进千家万户……
“思衡,你怎么还有心思在门口愣神呢?快来,万一女孩情况不妙怎么办?”天弢大声喊着,跑到思衡身边,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模样,委实不知如何是好。天弢下意识地伸出双手猛烈地摇晃着他,思衡没有看他,眼神依旧停留在那抹远去的黑色。天弢不得已只好推推搡搡将他拽至屋里,思衡仿佛仍然处于沉思状态,对任何事物都无动于衷,床上幼童惨淡的脸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天弢看着他,眸中透露出转瞬而逝喷薄欲发的愤怒。
虽说天弢这人平日里极其看重利益,但在眼下此等关键时刻他还是知道轻重。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他们去寻妄断草之前,思衡曾说过,弥漫在空中的黑烟和飘荡的黑色舌头背后一定暗藏着巨大玄机”天弢想着。过了一会思衡很快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转过来。其实,他刚才一直沉浸在曾经看过的修炼秘术的书籍中,他怀疑这黑色舌头是魔族人修习某种上古秘术而刻意为之,旨在拖延他们寻找神器的时间,以便他们好先行一步找到神器钳制天帝。
天弢瞧思衡似乎回转过神,低声问:“你是想到什么了吗?”
思衡不语,略微迟疑,抬手将鬓角的一缕碎发缕到耳后,张口:“我想——我想是”,思衡吞吞吐吐,天弢始终与他两两相对,静静地等待“我想是”后面的话。
屋内,一只檀木的香炉吐着白烟,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弥漫着,为着幼童的怪病转染,整个薛府的熏香一律换成了艾叶。屋外,雨声渐歇,雨滴顺着房檐滑落,啪嗒——啪嗒。虽说是雨过但未见天晴,空中厚重的乌云成片压将下来,空气中骤然溽热熏蒸,就连窗外的鸢尾花也辨不清颜色,在一片灰蒙蒙的笼罩之下,雕花的窗子都换上了银白色或铁灰色刺眼的闪光。闪光与思衡此刻的心情一样。
半晌,思衡继续说:“上古,魔尊饕餮为取得冥界的兵力支援,不惜联合冥界长老霑露将冥王允书拉下位来。后来霑露偷袭一种炼人的秘术,大概的方法是,将被试炼之人的元灵吸净,再换上一身全新的血液。之后这些人便失去了思想和自主能力,一应行动全都听从玄烨安排,他们还可以变幻各种形状。我想那个神秘人屡屡出现在望仙郡,定然是被下了这种秘术,黑色舌头由他带来,想来也是和这个有关。”
天弢点头道:“为今之计,我们不宜思虑过多,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救命要紧。”
“这个自然。”
思衡走至床边,将手轻轻搭在孩子的手腕上,此时他的心提到喉咙口,虽说离开时已经注入真气,但深知寻找妄断草耗费了太久的时日,唯恐孩子身体撑不住,有个什么好歹。
还好,呼吸还算平稳,只是精气亏空过甚。思衡从长袖中取出那株殷红的妄断草,回过头对天弢说:“孩子的情况比我预想的好很多,我们现在需要施法将妄断草中间的草籽提炼出汁液,再搭配当归、白术、枸杞、葛根等生血药煎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吩咐人买点紫苏叶捣碎外加二两白酒,让孩子一并服下。”
思衡徐徐交代着,缓缓站起身,眼神坚定。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尖尖的笑声,边笑边说:“你们要是陡然施法取汁,不但不能救人,反而令孩子血脉倒流而亡。”
天弢惊诧道:“是谁在讲话?为何还不现身?”“现身”二字还没有落地,唰得一下,一道白光闪现,一个身着白色长衣,头上扎着长长的马尾辫,脚踏黑色高靴,整个懵懂少年模样。
“是我,神鹿大人驾到,尔等凡夫俗子还不下跪迎接吗?”又是一句嗲声嗲气的回答。
天弢盯着他看了又看:“你这个小蹄子,在哪里搞这么一身行头,简直是鸟枪换炮啊。”
“哈哈哈,我随便施个法术就得了这身衣服,只是你们这镇子奇怪的很,家家户户闭门不出,街道上也是寂寥非常。我隐身仔细探查一番,才知人们皆患病在家,人们的症状以头痛、惊厥、高热,还有甚者会腹泻不止。我就猜到你们千里迢迢偷取妄断草定然与这病情有关。”
思衡走至桌前,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向杯中倒着茶,壶上雕刻着精致的天帝赐福人间的图案,听见神鹿这番话,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的怒气像那快要溢出来的茶水。思衡自幼修习醇剑派的独门心决,内力自是比寻常弟子高。如今,怒火中烧,自是不知向哪里发泄,微一用力,小小的杯子瞬间在掌心化为碎片……
思衡顾不得处理鲜血淋淋的手,忙问道:“你刚才进门时说不能贸然取草汁是什么意思?”
神鹿倏然笑笑,说:“想必你们在取妄断草前遇到过逍遥尊者,殊不知妄断草本属于三界之外的神物,乃是天外之境的圣草。自然也需要三界之外的法子取汁液。”
伫立在思衡旁边的天弢听的是一头雾水,忙不迭地问:“这是何意?”
这神鹿惯会卖关子,他明知天弢着急知晓方法,偏偏走进身边,在耳边低语道:“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需要拿东西交换哦,我神鹿大人向来不做赔本买卖。”
“啊”,这交换二字一出,天弢登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答。好在思衡思维敏捷,追问道:“眼下救人要紧,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们定当竭尽所能满足你。”
神鹿终日生活在灰野山不见天日的瀑布中,自然是不晓得外面世界的诸多美好,如今重见天日,物欲自然难以克制。听到思衡如此说,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如浸在一泓清澈见底的湖水中,亮汪汪的。他上下打量着思衡,心里思忖着:“瞧这人的言语神态,不像是在诓骗他,想来可信。”神鹿细细掂量着,肚子突然不听使唤的叽里咕噜一阵乱叫,他下意识用手捂住肚腹,讪讪地说:“我的交换条件是一桌满汉全席。”
思衡和天弢噗嗤笑出了声,二人一起答道:“好。”说着,便吩咐下人外出采买相关食材,思衡轻微咳嗽着,开口道:“肯定让你吃得满意,救人要紧,还望你速速告知我们取妄断草汁液的法子,思衡替望仙郡全郡百姓感激你。”说完,思衡深深拜倒,双手在胸前作揖。这神鹿被他这种慈悲而感动,又见他们刚刚如此爽利的答应提出的条件,连连清了清嗓子,继而复用尖尖的嗓音说:“快别拜我罢,我这就将方法告诉你们。逍遥尊者所说的天外之道指的是曾经的冥界——夜忘川。”
“传言,魔尊饕餮曾向冥王书风借兵攻打天界,允书不允,饕餮便安排长老加害书风,这才有现在冥界、魔界合并的现状。你们需要前往夜忘川,取来一舀川水,然后将妄断草插入川水中,静等妄断草将川水吸收殆尽,你们二人就可以按照刚才所说的方法搭配凡间的草药,给病患服下三日后就好了。”
思衡、天弢两人听罢一溜烟地离开了……
墨色的天幕,疏疏落落的星子像婴儿的目光,晶蓝色的川面上只有零星几人在漫无目的走着。
“这些人是在等待转世,他们只有在这里忘却前世的记忆,才能步入黄泉道,天弢说。
思衡露出不解的神色问:“你怎么知道?”说这话时,思衡恰巧与天弢四目相对,想要从眼神中看出什么。天弢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心想:坏了,我不能让他发现上神身份,若他知晓我是另有图谋,多年同门兄弟情谊和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付之东流。看来日后再不能轻易打听神器之事了,这于大计是百害而无一利呀。天弢欲岔开话题,微微抿唇,脸上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低声道:“如今你可真是心有七窍,比天庭上的比干真君都多一窍。你还不了解我吗?平日里就喜欢看些降妖伏魔的传奇话本,值得用探寻仇敌的眼光瞧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