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君生美玉,有子长存3(2 / 2)
客堂中人乱作一团,时不时惊呼,在各个角落挤来躲去,空出中间一片,围观小白一人上下翻飞,接回满天飞的餐盘饭碗。
当他将盘碗都整整齐齐接回来之时,那始作俑者跳上桌子欢欣鼓舞,乐呵呵蹦了蹦,将手中最后一可掷之物扔了出去。
小白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接,却不曾想那竟是一把锃亮的小刀,刀割破了他的手腕,血气瞬间溢了出来。
手舞足蹈的女子闻到血腥味,突然放声傻笑,状似癫狂的扑向柜台,柜台处挤挤挨挨凑了七八个人头,见状,插翅逃开,回头再一看,那女子已爬到柜台上,正拿着砚台倒进嘴里
还剩了一片墨迹,她便伸出舌头一点一点的舔干净,舔干净了还不够,她竟是张嘴要将那石砚一并吃下,啃得满嘴都是牙骨碎裂的声响,鲜血混着墨汁,满嘴溢出。
众人看了这一幕,才争先恐后尖叫着跑出了客栈。大堂里转瞬就只剩下小白与那发狂的女子,以及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店小二。
唐凌迅速从二楼飞跃而下,来到小白身边:“这女子怎么回事?”
小白道:“这是赵家姑娘,先前从书院跑出来的。”
正说着,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一庞然大物在二楼楼道上滚了一圈,最后冲破栅栏砸了下来!
唐凌揶揄道:“这是哪个房间的客官不喜沐浴,将浴桶推下来了。”
小白道:“甚么浴桶,我看是陈老爷哎~~”
唐凌微微笑着:“哦,为博佳人一笑的陈老爷。”
砸在地上的陈老爷抬了抬手,欲撑起身子来,然而稍微一动,便猪叫似的喊:“疼,疼,疼!!”这才意识到被自己压在身子下的一条腿,已然是断了。
他以为云想虽然性凉,却也是个好调教的,才在糕点里下了点料,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个身手不凡,软硬不吃的。
断腿之仇,不能不报,陈贵强咬着牙往二楼看去,却不幸见到那满身乌糟的疯婆子,正是晨时贴在自己耳旁阴侧侧道了“陈贵,我终于找到你了”的那位赵家姑娘。
一瞬想起唐凌刚刚丢了乾坤藤一事,又鬼叫起来:“鬼!鬼啊!!”
赵家姑娘甩着长发傻呵呵的朝他咧嘴笑。她从书院跑出来后,并不曾打理仪容,见陈贵倒在地上,也从柜台上跳下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披头散发连带着满口的乌血朝他爬去。
陈贵见到这恶鬼,本能的要挥手驱赶,奈何一牵扯脚痛处,便疼得再也使不上力,而原本揣在怀中的玲珑结与护身符,也都掉在了伸手够不着的地方。
眼看着那女人一步步爬过来,他却挪动不得,一时竟急得失了禁,口齿不清的哭腔喊道:“你别过来走开你是悬梁自尽的呀”
人在受到极致压迫的情形中,会很自然的代入到一些情景当中去,陈贵显然是将这疯子当作子珺了。
若不曾有过亏心事,何须怕成这般模样。
但唐凌知道,这赵家姑娘身上并没有小鬼附身的痕迹,她充其量只是被小鬼吓傻了才变成了这幅模样。
就在此时,唐凌忽地如梦初醒般,整个过程他漏掉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在这牙湾镇,任何妖魔鬼怪都无处藏身,没有经过闻人弟子查验的人,也休想出去,倘若卫长歌救走了子珺,那么他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书院。
唐凌两步上去提了陈贵的衣领,便往书院方向拖去。
将将到了西市街头,闻人莫离与小柒也紧跟而来,遥见书院大门外有衣衫褴褛的妇人盘桓,一手手腕挎着一只半破的篮子,一手紧紧揪着裤腿,时不时探头往书院里边瞧,好似那拔葵啖枣的小贼,十分可疑。
更可疑的是,妇人转眼见小白一行人盯着她,身形一滞,局促的将脖子上的长巾往上提了提,遮遮掩掩埋首离去,转眼消失在巷口。
唐凌听出了不对劲,问道:“怎有人在书院门口?”
闻人莫离道:“鬼鬼祟祟的不知做甚,白小哥,你可要将那人抓来问问。”
小白迈着步子走出了几步远,才觉得莫名其妙,回头瞪一眼闻人莫离,看那厮笑语温言的催:“再不追去,人都跑没影了。”
小白愤慨自己怎顺了他的话,但也不好耽误正事,遂拔腿追去。
直追到镇子外一处河岸边,妇人察觉身后有异,便一头钻进了那繁茂成荫的芦苇荡中。
整片整片的芦苇丛,风一吹,清波似的涟漪荡漾开来。
那妇人矮小削瘦,怕是难找,小白犹疑片晌,也一头扎了进去,却惊了芦苇丛中几只苇莺,苇莺扑腾着翅膀逃窜而起,落下一片土褐色羽毛,灰扑扑的沾了他一身,他胡乱拍了拍衣衫,脸色奇臭无比,还是朝了深处走去。
一盏茶后,在芦苇荡中失了方向的小白,再也找不到妇人留下的痕迹。
正要弃了寻人的念头,却听脚边响起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不一会儿,里面探出一双手来。那人小心翼翼扒开芦苇杆,行进半个低伏的身子,看到小白那一双素白云靴,身形一滞,慢悠悠的抬起头来,满脸神情恍惚。
小白亦是恍惚了一下,看清妇人脸庞的那一刻,步子一倒,险些失态
他带着妇人回到书院,远远便听到陈贵的呵斥声:“这案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结案,那的的确确就是自杀,想我堂堂陈家大少爷,取一条贱命,岂非脏了我的手。”
“而今请你们来,可不是让你们去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这恶鬼害得牙湾镇人心惶惶民不营生,你们须得尽快将其收服,最好打得他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唐凌面容沉静,长眼微阖,沉声道:“甲子年冬,子珺初入关山书院。因其聪慧好学,短短两年时间,已是书院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又因他品貌俱佳,颇受师友喜爱,这其中也有赵无名、王镶,自然也有你陈贵。你讨教于他,他亦不曾将你当作无知竖子。”
“但有一日,你等无缘无故却起了冲突,自那以后,他性情大变。直到他得知其母去向,离开书院,而后又死于书院,你诚然并非亲手杀死子珺的凶手,而王家横死之前便慌得以至于第一时间去请了青壶道长来保命要紧。”
”何故?!!”
“若非其母余清儿死于你手,以你陈老爷之胆量,有何可惧??”
时隔多年,陈贵也是费了好些劲儿去想他说的那些事,其中许多细枝末节就算是他也记不清了,而唐凌却能言之凿凿将这些说出来,陈贵虽不能确定他是推测还是早已得知实情,却还能厚颜道:“余氏之死,也是自找的,这怎能怪我!!”
唐凌扬了扬下巴,道:“哦,我方才说错了,余氏是死是活我却不记得了。怪哉,余氏这样的存在,且不说寻常人不会去关心,更何况你一个陈家大少爷。”
陈贵得知被耍,虽气得不轻,腹诽着恨不得将其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给撕烂,面儿上却还是从容的道:“你也不必拐弯抹角来套我,那余氏烂命一条,自己跳河,死不足惜,我何错之有。”
那妇人已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听陈贵这几句话,早已怒不可遏,先前那畏畏缩缩的模样转而烟消云散,一跃冲到陈贵身后,用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石头一下一下照着其脑袋砸。
妇人瘦小,她只得跳起来砸,拼尽全力,也没能将陈贵脑袋砸出七八个窟窿,反被陈贵一脚踢出好远,登时叫那妇人捂着肚腹蜷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