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黄泥路(1 / 1)
龚云飞没有撒谎,他今天的确是为了相亲才出门的。陈红珍,也就是他的奶奶说了,要么继续喝汤,要么立刻爬起来去相亲。话说那膻味十足的老虎鞭汤他喝了三天后,龚云飞觉得自己身上都已经膻味十足。就连放个屁,都能闻出那十分富有特色的膻味。要是再喝下去,他担心自己就要被自己的体味给熏死了。
对于这场相亲,龚云飞早已不抱希望。这种古老而传统的认识方式,对于他这么一个9后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想想自己也在家发霉了有些时日,该是时候出去晒晒日光了。于是,就有了前面的故事。
龚云飞跑到村头,脚步才停了下来。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夹耳拖鞋罢工了。他想了想,干脆把破拖鞋丢进了旁边的草丛中,然后光着脚走在尘土飞扬的黄泥地上。
“赤着脚去相亲,这是人干的事儿?”当小雨大声提出这句质问时,龚云飞的回答当然是可以,前提是他对这场相亲毫无希冀。
既然没有抱什么想法,那么,光着脚去,又如何呢?你再问是不是人该干的事情就是多余了。
摆脱了村里的那群人,龚云飞觉得天地无比宽广,他夸张地晃动着长手臂,大步向前,身后,尘土飞扬。
从龚云飞有记忆起,这条路似乎就是这么一幅德性——永远的黄泥地!
夏天干旱的日子,黄泥地变成了轻浮的猛浪青年,稍有一点风声,就扬成漫天尘土;一旦到了雨天,那些黄泥土就变成了一路甩不掉的泥糊,那泥巴黏乎乎的,软绵绵的,滑溜溜的,你从它身上走过,几乎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如果运气不好,一不留神,你可能还会在泥地里打几个滚。从小到大,小云飞不知道在这里摔过几个跟头。
龚云飞从小长大的小渔村就在这路的末端,再往后就是广阔无边的大海。小路从这个小渔村出发,逶迤向前,从一个村庄延伸至另一个村庄,路的前方,永远是他乡!
黄泥路不宽,仅有两米宽。平时,村民们的牛车、三轮车和摩托车相向而行,完全不成问题,只是近些年来,外出务工的小伙子们慢慢地都开起了小车,再回来,走这条黄泥路就显得有点局促了。幸好,有车的人家毕竟是少数,所以,两辆小车相向而行的时机还算比较少,真要是相遇了,大家就互相打声招呼,遥遥看见对面有车来,大家互相亮下灯或响下喇叭,总有一个人找个可以停靠的路角,停下来等对面的车先行。
在干旱的季节里,风一吹,尘土就漫天漫地地扬起,小云飞特别喜欢一路狂奔过去,跑的时候,故意用拖鞋踢起更多的尘土,当身后的尘土淹没他小小的身影时,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一位骑着战马驰骋疆场的将军,身后那是千军万马在追随他,那种感觉真他妈的太爽了。只是,你得跑得足够快,而且还要学会憋气,不然尘土会追上你,你就只能吃一嘴的灰尘回家了。小云飞身子弱,所以,他总是在风尘中,被尘土吞没,每天回家时,都是灰头土脸的。可是这一点也没有妨碍小云飞喜欢“吃土”的感觉,每一次与尘土交锋的经历,都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历险,每一粒挂在脸上耳朵上的灰尘,都见证过他的勇猛,那是他年少时拼命过的勋章。
这是龚云飞关于“吃土”的最原始的记忆。只是,成年后,再提及“吃土”变得越来越不好玩,令人沮丧。因为这意味着他又到了捉襟见肘的吃泡面的时日了。
路的两旁杂乱地长着乱七八糟的野草,而那些野草永远一副“风尘仆仆”的面容,叶子上,积存着厚厚的一层尘土,永远在等待下一次的大雨的洗礼。可是,即使被雨洗干净了,又有谁在意呢?在这个小村庄里,没有人在意这儿草脏不脏,抑或有没有开花。
龚云飞突然有点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