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 十二(1 / 2)
梁书一脸痞笑的被刘培中轰出了会客厅,半个刑部的人都听见了刘培中中气十足的那一声怒吼。所有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老好人刘培中竟然还会骂街,看向梁书的眼神中不由又多了几分鄙夷。
梁书倒是很开心——老头子的底气这么足,再活个十年八年应该不成问题。
看着粱书洒然离去的身影,厨子老孙终于忍不住,恨恨的呸了一声,嘴里碎碎的念叨着:“下辈子俺也投个好胎,怎么也得找侯爷当爹,啊不……侯爷算个屁,最次也得是公爷!嗯……公爷也不行,说起来,还是王爷好……”
老孙一边干活一边叨咕,没过多久,便沉浸在对来世的畅想中难以自拔。旁边的车夫看的有趣,一边从板车上卸货,一边搭话:“王爷有什么意思,不如找个当皇帝的爹爹,等他死了,你直接当皇帝多好。”
老孙头也没回地摇头道:“你个赶大车的懂个六啊,你以为那皇帝是好当的?白天上朝,晚上还得陪那三宫六院的娘娘们睡觉,俺这个身子骨怕是扛不住啊。”
老孙回头一看,见搭话的人很是眼生,又在头上扣了一顶大草帽盖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容貌,便警觉地问了一句:“诶?!你是谁呀?俺咋么见过你?”
车夫呵呵一笑,一边卸车一边解释道:“马老七是我堂叔,他今天不舒服就让我过来送菜了。”
老孙打量了车夫两眼,疑惑道:“堂叔?我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你啊?”
车夫赶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解释道:“小的是来京城探亲的,过些日子就回去了,并没打算久留,堂叔没跟您提起也不奇怪。不过您放心,规矩我都懂,这里有五斤肉是特意孝敬您的。”
老孙看在五斤肥肉的份上便不再计较他的来历,只是嘴里啧了一声,责备道:“你懂个六啊,这事儿哪能说出来,一会儿去后厨把东西放哪儿就行了,记着,看着点儿人,别让别人瞅见。”
车夫连忙赔笑点头:“诶呦,堂叔也没把话说清楚……得亏有您提醒,我这初来乍到的,还请您多担待着点儿。”
老孙拍了怕肥大的肚皮,咧嘴一笑:“好说好说。以后遇上事儿了你就提我俺胖子的名号,附近谁都能给个面子。诶,俺看这天儿可是要下雨,你麻利点儿啊,这青菜要是淋了雨水俺可就不要了。”
车夫很爽快的应了一声,便继续埋头干活儿去了。老孙拐进厨房之后,车夫的耳朵动了动,确定了四下无人,他伸手从坛子里摸出来一个草纸包,快走两步闪身躲进了一个拐角,再次确认周围没人之后,他才纵身一跃上了墙头。
厨房的院墙后面便是马棚,长长的一溜马厩前面停放着几辆马车,车夫绕到刘培中的马车旁边,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之后,便把手里的纸包塞到了车顶棚里。
一切作罢,他又原路返回到自己的板车上继续卸货,待一切做完之后,他又从坛子里掏出一大块包着荷叶的猪肉,才往厨房走了两步,忽然又觉得直接把肉送过去似乎不太妥当,便索性把肉又装回到坛子里,连坛子带肉一并送了过去。
一切做罢,车夫便赶着大车出了刑部后门。
马车沿着兴盛街一直走,出了坊门之后,才在一间茶棚前停下。
车夫跳下马车,乐呵呵的走到一张木桌前坐下,从怀里掏出一角银子,用草帽扣住之后,一并推向了同桌的老汉:“马大叔,这次真是多亏了您了。”
老汉看了看草帽,又看了看满面春风的年轻人,笑道:“怎么样,见着人了?”
车夫嘿嘿一笑:“见着啦,已经说好了,下月十五我们就走,远远地离开京城。”
老汉点了点头,语气中却满是忧虑:“按说老汉我不该多嘴,可这私奔毕竟不是小事儿,逃走容易,这一辈子的名声可就毁了,年轻人,三思啊。”
车夫的心情不错,听见老汉的唠叨也不气恼:“这京城就是个吃人的窝子,我只想早点儿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
老汉点了点头,这才慢悠悠的拿起草帽,看见下面的银子,故作惊讶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你们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您放心收好,要是我们真能离开京城远走高飞,这区区一角银子算得什么。”
车夫说罢便起身离座,冲着老汉拱手告辞:“老丈,我看最近似乎要变天,要是没事儿,您也进京城才是。”
看着车夫远去的身影,又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马老七笑着摇了摇头:“这后生真有意思,变天咋的了,难道阴天下雨就不出门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银子揣进怀里,哼着小曲便去付茶钱。茶棚老板看的奇怪,便问马老七:“诶,老七,那人是谁啊?怎么帮你送货还给你银子啊?”
马老七解下几枚铜板递给茶棚老板,神秘兮兮的说:“你知道啥啊,我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儿,是帮人牵红线哩。”
话才说完,天上便响起了一声闷雷,茶棚老板便取笑道:“看把你给能的,还牵红线……抢了月老的差事,当心老天爷打雷。”
马老七笑着啐了老板一口,便跳上马车走了——要是每天都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儿该有多好?
又是一阵滚雷响起,打破了乾元殿中的沉默。
大殿正中的丹炉里还燃着火焰,不过里面却已经空了。
距离丹炉不远的地方,正有两个道人对坐交谈,其中一个身穿明黄道袍的,便是当今天子——皇帝赵昀。与他相对而坐的是一个青衣道人,道人生的慈眉善目,头戴九梁道冠,手持马尾拂尘,一捧长须飘洒胸前,端的是仙风道骨。
这道人便是新来的天师紫阳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