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善意解假卒入狱(1 / 2)
郑州城街道上,一个汉子和一个少年并行而走,那汉子腰挎一把柴刀,身形威武,相较于身边的少年,更显威严与谨慎,那少年不高,一脸稚气,这两人正是张万仞和崔闻。
崔闻笑道:“张叔叔,我想去黄河边看看。”张万仞道:“去黄河边作甚?”崔闻答道:“我刚才听街上的人都在说,‘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想来是黄河边有事发生。”张万仞忙捂住崔闻的嘴巴,意欲让其住嘴,崔闻不解,张万仞只好道:“不过是想去黄河边,那便去罢,但是你要答应张叔叔一个条件。”崔闻问道:“什么条件?”“别再说那句话了。”张万仞小声地说道。崔闻只好点头答应。
这一年,朝廷派工部尚书贾鲁发汴梁、大名等十三路农民共十五万人修治黄河,同时又派兵沿黄河镇压。百姓苦不堪言,哀怨遍地。
此地黄河水泛滥,受灾严重,许多百姓因家中颗粒无收,只好来这黄河边做苦力,以赚得伙食费。
行至黄河边,崔闻见黄河滔滔不绝,不由看呆,一旁的张万仞道:“这便是我们的母亲河啊。”
身前走过一个老头,背扛竹篓,里面放的是石块,光是见着就知很重,那老头年老气衰,走得很慢,突然一鞭子抽打在他身上,直让他痛得“哎哟”叫不停,旁边那督官见抽打无成效,便又是一鞭,打完一鞭又再一鞭,那老头身上早已布满伤痕。
崔闻见状,对张万仞问道:“他这不是欺负人嘛,打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他不会羞么?”张万仞道:“闻儿别管,少一事好过多一事,不要多管闲事。”崔闻见那老人被抽打不断,实在忍心不下,一下冲了上去,待那鞭子再打到时,崔闻已站在老头身前,用手抓住鞭子,但那鞭子上使了力,崔闻又不懂武功,这一鞭直将崔闻的手心打得渗血。
那督官见来人是个少年,没好气地道:“你是什么人?这不关你的事,赶紧给我滚远些,不然小心本官再抽你!”崔闻也不让开,道:“怎么不关我的事?天下事天下人都管得,何况这伤人之事。”那督官道:“小娃娃好没教养,你爹娘难道没教过你,和长辈讲话要懂礼么?”
崔闻一听,冷笑道:“那你就讲礼了?”说着用手指着那个老人。督官一看,知道眼前这少年不是什么善茬,心想:“好啊,你个小娃娃管起你大爷来了,看本官不好好教训你。”想着提起手上的鞭子便要抽。
张万仞见那督官手一动,就知道此人要伤人了,但一想,朝廷可不好惹,便只是站着看那督官,老人在后面,双手抱在一起,放在胸前直抖动,对那督官咕叨着,声音颤抖,道:“这,这位大人,小孩子不懂事,请您大人有大量,放了他罢。”那督官气得直跺脚,道:“你个老泥腿子,没要你放屁你乱放什么屁,大人我办事还用得着你管么?”说着就提鞭子抽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闪过,银光一现,那老人安然无事,倒是那鞭子被削成了两截,那督官一惊,见眼前突然站着一个女子,身穿蓝色道袍,手拿白银细剑,雪白肌肤,黑长头发,活脱一个美女。崔闻和张万仞都是一惊,特别要数张万仞,此女方才的动作太过迅速,就连张万仞这个成了名的侠客也没能察觉。
那督官一见美女,脸都笑开了花,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那道姑狠狠瞪了督官一眼,不由分说地一剑刺出,剑尖胸口进,后背出,那督官双眼一翻,吐了一大口血,一瞬便径直倒下。
那老人见督官死了,大喊:“不好了!”爬到那道姑身旁,跪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道:“哎哟,这位仙长,您可是闯了大祸了啊!”那道姑一听,又将剑尖指向老人,道:“怎么?我救了你,你倒还怪我?”老人一见剑尖指着自己,又是连着磕了几个头,道:“使不得啊!使不得啊!这个人是朝廷派来的贾大人的手下,您把他的人杀了,他怪罪下来,一查过来,罪名也坐到我小老头儿家,株连了我家上下老小,这可怎么办啊?”
张万仞见情势不对,又见周围河工渐渐注意到他们,便急忙走了上去,对那道姑作了一揖,道:“这位女侠,还请你能将这具尸体收拾了,被其他人看到,可就不得了了。”那道姑一听,又看看周围,想来张万仞的话有几分道理,便手提着那督官的脑袋,一把丢到了黄河里面,黄河水十分急湍,扔进去的一瞬间就已消失不见,只留在河面上的一丝血红色,随即又变成了黄色,这一举动干净又利落,众人都不禁称奇。
那道姑又走了回来,张万仞问道:“请问姑娘,在何处出家?发号为何?”那道姑见来人是一个浓胡大汉,冷笑道:“你管这么多作甚?本姑娘先警告你,要是想动手,我可不会怕你。”张万仞忙陪笑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方才见女侠义举,十分佩服,想着代那老人去庙上烧柱香来感谢你。”道姑斜眼道:“烧香就不必了。”
一旁的崔闻走了过来,问道:“道长你好厉害啊,居然一剑就把这个坏人解决了,好似比我张叔叔还厉害。”张万仞在旁边听了,心中不乐意,心想:“好小子,带了你这么多年,没见夸过我的武功,现在倒还损我,看我一会儿不收拾你。”那道姑一见崔闻,个子不高,两撇浓眉,头发散乱,穿着也是十分简朴,看着活脱一个孩子模样,殊不知他已十八岁了。
道姑道:“本姑娘武功虽然不高,但对付这江湖上的所有人,却已足够了,但相比你那张叔叔,可差得远了,我可做不到那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作为。”张万仞一听,哑口无言,心想:“我只是稍微观察,并非真的见死不救,何必出言伤人。”
崔闻问道:“道长你多少岁了?我看你好像还很年轻啊,对了,我叫崔闻,今年十八整。”道姑听完,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摆出冰冷的脸色,道:“我名叫赵欣,我比你大一岁。”张万仞听完,心想:“想不到此女冠竟如此年轻,武功确实极高,但就方才那一剑,自己可绝不可能躲开,定是有名师相授。”便问道:“还请问道长,尊师是哪位?”赵欣听完还是冷笑,道:“你这人,话怎地这多?再唠叨我一剑杀了你!”张万仞一听,心想自己也是以快刀著称,现下若是怕了这晚辈,岂不是让世人看笑话么?
张万仞一揖,道:“这位道长,说大话谁都会说,但真本事可不是谁都有,你说你能杀我,我可不信,但就拿你武功来说,我就没放在眼里。”这时张万仞可说的是假话,他此时内心也是十分忐忑,本来自己使刀,就是快刀,方才见她用剑更快,自己手中直哆嗦。又道:“不如我和你过两招,如何?”其实这过两招,也是想从中学习,毕竟张万仞心中,有一个人必须要解决,为此要不断使自己武功变强。
那老头见两人本来还谈得不错,怎么突然又说动手,忙躲到一边,气都不敢喘一个。赵欣提剑指向张万仞,道:“哼,有没有本事不是你说了算,接剑罢!”此剑来势极快,张万仞忙从腰间别开柴刀,极力相接,两人一剑一刀,使得全是快招,直把那老人和崔闻看得眼花缭乱。
张万仞使开柴刀十八式,越使越快,到后来两人兵器相接之声不绝,但毕竟张万仞年纪大,武功又讲究越练越精,他在江湖上闯荡这些年,自是经验丰富,见相斗了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如再斗下去,定是比拼内力高低的时候,但自己又是练的外家功夫,内功却是不行,在持久上便输人一筹,只得速战速决,于是故意放慢出招,露出腰下破绽,见赵欣注意到了,一剑刺向自己少腹,心想:“好狠的道姑,竟然真的想置我于死地。”反手一刀正准备接剑,却不料剑尖一刺瞬间收回,而张万仞一招已用老,随即又是一剑,那剑正中张万仞左肩头,却不刺进去,仅是将衣服刺破便即收回,张万仞见情势不妙,急向后跳去,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方才赵欣那一剑便精妙至极,不伤你便是告知于你,“杀你轻而易举”,张万仞便知自己武功不如人,转念一想,人家才十九岁年纪,武功就如此高深莫测,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张万仞道:“唉,我是老了,不中用了,想不到小辈中竟有如此好手,罢了,姑娘你既要杀我便杀,不过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赵欣问道:“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张万仞指着崔闻,道:“还请帮我将他送至他外公家。”
赵欣看了看崔闻,道:“杀你也没用,你自己送罢。”说完走到老人跟前,那老头吓得身子一抖。赵欣从囊中取出几锭银子,丢到老人手中,道:“这是三十两银子,你拿去和你家小一同离开便是。”那老人捡起银子,不知说什么好,连声磕了几个头,丢下背上的篓框,一转眼已不见,三人都觉奇怪,这老人不应该没力气了,跑得怎么如此之快。
张万仞一拱手,对赵欣道:“道长,在下有一事不明,烦请告知在下。”此时张万仞语气改善许多,一是因为对方武功在自己之上,称自己为前辈稍有不妥,二是自己对于尊卑看得没有那么重,所以才教得崔闻如此没有礼数。赵欣道:“我知道你定是想问。我从何而来,为何要到此处来,师承何人。”随后闭上眼睛,又瞬间睁开,盯着张万仞,道:“听好了,我只说一遍,我不为别的,只是在找一个人。”说完,便甩袖走了。
此时已是黄昏,张万仞与崔闻找了一间破庙住下。傍晚,张万仞已躺下睡着,鼾声都出来了,崔闻一时睡不着,眼望夜空数着星星。正这时,一个黑影从林中穿了出来,只能听见树叶沙沙的声响,崔闻见张万仞睡得正香,也不及打扰,自己便跟在黑影后面,这一走便走出了好几百米远,早已远离了破庙,崔闻想已跟到这了,也来不及回去,便继续跟着。
不过片刻便来到一片芦苇地,那芦苇长得比人都高,而崔闻本来就不高,此时身在芦苇林中,更是无人能看见,但不巧的是,崔闻自己也看不见别人了,好在崔闻天生听力不错,他顺着芦苇被扒开的声向走去。
在这时,崔闻突然感觉脚不着地,后衣领像是被人提了起来,便转头一看,没把他吓个半死。提着他的人,正是这天所救的老人,但不同的是,这老头并没有穿之前的破布衫,而是穿着正式,长袖宽领,一身灰布袍,一手提着崔闻,另一只手拿着烟筒,筒口还冒着烟。
那老头笑道:“娃娃,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去罢。”崔闻不解,问道:“您怎么也在这里?今天的伤还好么?”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如此小伤,奈何不了我。”崔闻跟着陪笑道:“老先生可知道这是通往什么地方的?”那老头道:“娃娃,这可不关你的事,要想活命,赶快回去!”崔闻一想:“不行啊,我跟了这么久,怎么说走就走?不看个究竟怎能甘心。”便道:“老先生,先让我下来,我就回去。”
那老头便放了崔闻下来,吸了口烟,道:“赶快回去,我就不送你了。”说完便走了。崔闻向回走了两步,见老头已不在,又悄悄跟了上去。
正这时,崔闻又感到同样的感觉,自己又被人提了起来,向后一看,还是那个老头。那老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老实,罢了,你跟着我来罢,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我新收的徒弟,听到没有?”崔闻一听有戏,忙点头答应。
出了芦苇林,就见一大群人围着一个火堆,周围还放着一个大石椅,上面坐着个人,那人身穿白衣,两鬓全是浓密的胡须,但只看五官却是极秀气,倒是与胡子不协调,身材高大,腰间并未挎有武器,那人见老头到来,忙下椅迎接,笑道:“这不是飞天烟斗徐杨徐老剑客么,您总算是来了,来来,快请到这边来。”老头点头跟着,那白衣男子见徐杨身旁还有个小孩儿,便问道:“徐老剑客,这孩子是?”崔闻忙叫道:“我是徒弟!”白衣男子见崔闻神色慌张,以为是新收的弟子没见过世面,一时紧张,便也没多问,领着两人到了石椅旁。
这位徐杨老人,可不是一般人,那“飞天烟斗”的称号,正是称赞其轻功了得,犹如飞在天上,他是山西人,一身轻功独步武林,加上其烟斗点穴的功夫更是一绝,故此江湖人称飞天烟斗。
白衣男子问道:“徐老剑客,请问这几天以来,河工们可有什么动静?”徐杨回道:“这几日督官们对河工极其严厉,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韩教主,这可是个机会啊。”白衣男子道:“哦?还请徐老剑客详细道来。”徐杨道:“韩教主,那石人的方法是时候展开了,明日我可将石人投入河中,待到河工挖出,便是我等出头之日。”白衣男子一抱拳,道:“那便劳烦徐老剑客了!”徐杨摆摆手,道:“韩教主不必如此,为天下苍生所付出,那是必然。”
这时一旁站着的男子走了过来,道:“教主,我有一个提议,还请教主示下。”白衣男子问道:“福通兄弟大可道来,不必拘谨。”那人便说道:“起义当天,我怕有人蒙混进来,官兵也有将平民百姓当作我教中人,为了不让平民患难,不妨现在定一个标志,好区分敌我和平民百姓。”白衣男子笑道:“不错,是该定一个标志,但该定什么标志为好?”徐杨道:“古有东汉黄巾军,不如咱们也学着他们,不要黄巾,改为红巾如何?就叫红巾军。”白衣男子一拍手道:“甚好。”
白衣男子站起身,手一挥,提声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了“起义人士需头戴红色丝巾”命令,随后众人纷纷答应。
徐杨将崔闻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刚才你所听到的,务须保密,你要是敢传出去,我就不会对你客气了,听到没有?”崔闻一听,连忙点头。徐杨又道:“好了,现在新奇东西你也瞧了,现在就回去罢。”崔闻没有理由留下来,只是心中有些许疑惑,问道:“师父,您为何要扮作河工,挨受毒打?”徐杨道:“这个你甭管,感觉给我走,走走走!”说着连摆手让崔闻走开。其实徐杨一生未收徒,此时有人叫他师父,他心里是高兴的,但是他毕竟是长辈,在人面前却要严肃,他作为河工,一是能更好地混入民生中,二是方便在黄河边做起义的相关事宜。
崔闻如此便被徐杨送了出去,当场众人也并未注意到崔闻离开。崔闻刚从芦苇林出来,就被一只手拉住,崔闻吃了一惊,向前一看,差点叫出声来,但是却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那人正是张万仞,他小声道:“嘘,别出声,我们走。”
崔闻有些好奇,问道:“张叔叔,你怎么来了?”张万仞道:“你小子大晚上的,放着觉不睡,跑来这瞎掺和甚么?我不放心你,便跟来了,说来没想到,这老人家竟然是威震江湖的飞天烟斗,徐老剑客。”说着拉着崔闻的手一路小跑回到破庙。
张万仞安顿了崔闻睡去,自己半躺在庙外,未到半刻,周围传来人讲话的声音,张万仞心想:“好啊,就这一晚上,还真邪乎了,怎地这么多事儿?”忙起身提刀,慢步朝声源处走去,就听见“师兄,我见前方有一座破庙,不如今晚我们就这过夜罢。”“看来也只有如此了。”听声音是一男一女,正朝破庙走来,张万仞也不知是敌是友,只好上前,拱手道:“打扰二位,这破庙我们已经用了,还请二位驻足他处。”
那两人见张万仞突然冒出,吓了一跳。此二人头上都扎有发髻,一条长发带,青灰布袍,腰间都别有长剑,男的长得英俊,女的则面容姣好,女人“呀”了一声,男人上前问道:“你是何人?在这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张万仞仔细端详了两人的样子和兵器,问道:“二位可是龙华双生剑、气若游龙郝旁通和剑花遍开李纤紫?”男人回道:“正是在下,敢问你是?”张万仞道:“果然是华山派的小辈,我便是快刀大侠,张万仞。”两人看向张万仞腰间的柴刀,这才相信,郝旁通拱手道:“晚辈见过张大侠,此次我等受掌门所命,前来探查郑州魔教势力,敢问前辈可是知道些甚么?”
这郝旁通是华山派掌门的孙子,而李纤紫则是郝旁通的师姐,因为其武功在同辈当中十分出彩,便被安排给郝旁通当伴侣,一来能督促其练功,二来又能有个伴。后来郝旁通将本门的紫霞神功练得大有所成,故得江湖人称气若游龙之称,而李纤紫因与郝旁通相好的缘故,尽得剑法真传,使出剑法犹如花开遍地,故得剑花遍开之称。两人所练的本门两仪剑法,也小有所成,他们两人在一起时,便被人叫做龙华双生剑。
这些名门正宗弟子所称的魔教,便是指那些无故杀人、蓄意谋反和为非作歹的小教派,而白莲教便是被盯着的对象。
张万仞知道郝旁通所指的魔教,正是当前盘踞在郑州的白莲教,而方才自己又恰巧碰见教内会谈,一时犹豫说与不说,说白莲教为非作歹,也是有过,毕竟教众多了,上面的人也无暇管理,说白莲教蛊惑人心,也是有,他们在潜移默化中让百姓信教,并且还与官府作对,在武林中也是遭各门各派所轻视,甚至有视之为动荡国家根基的源头,教众全是妖人,教主更是妖魔,但这些年却很少有人会故意挑衅,只是做到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现在又突然关心起来,直让张万仞倍感好奇。虽说是有见到,但张万仞仍选择否定,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纤紫毕竟心思缜密,见张万仞神情沉重,定是有所隐瞒,小步凑到师兄身旁,小声道:“师兄,我认为此事有古怪,还得仔细盘问。”郝旁通点头,又对张万仞道:“前辈,此事关系到我宗门要事,如若前辈有甚么难言之隐,不妨道来,我师兄二人定当相助,还请前辈告知一二。”张万仞知道龙华双生剑是出了名的狡猾,江湖上比武,从来没有单打独斗过,全是借着单挑的名义,让另一人暗中埋伏,趁机下手,他们盯上的人,从来没有逃脱的机会。于是张万仞话语中倍加谨慎。
张万仞道:“不,我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方才我听你二人要在这间破庙借宿,于是有些担心。”郝旁通道:“此话怎讲?”张万仞道:“据说这一带有一伙盗贼,专在晚上行动,我怕你们被盗去贵重宝物。”郝旁通哈哈一笑,道:“我们两人出门,就带了些日常吃饭的盘缠,再说,要真是盗贼来了,我俩只要报上名字,盗贼定会落荒而逃。”张万仞道:“若真是这样可太好了,来,请两位入内,我也正好在此露宿,有两位在,让我无比安心。”郝李两人听了,心想:“你什么身份的人?哪来资格让我们给你当保镖?”
郝旁通拱手道:“既然前辈在此,我们也不便鸠占鹊巢,这便就此别过罢。”说完就拉着李纤紫的手走了,张万仞见两人已不见了人影,才回庙安心睡去。
这龙华双生剑本也不想和张万仞多纠缠,便不再回头,继续寻着借宿之所。郝旁通对李纤紫道:“师姐,此次所探魔教,遇上那几个老魔头,以我二人的武功,要是真打起来,恐怕凶多吉少,真到那时,你只管逃,我来拖住他们。”李纤紫一听,脸就红了,柔声对郝旁通道:“师兄何出此言?你我二人本是红绳相连,若是一端断了,另一端便好似风中残烛,飘忽不定,心中无了念头,便也会随你而去的。”
正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树上落下,郝李两人听觉灵敏,即刻便知有人来,且听此人吐息均匀,气息似隐非隐,便知来者武功不俗,便相视一眼,齐声问道:“来者何人?何不出来相见?”
那人影缓缓走了出来,两人借着月光,看清了此人的样貌:头顶无发簪,脑后缠发,一身淡黄袍子,脸上略带皱纹,一对丹凤眼,两撇威武浓眉,腰间挎一把短尺,来人便是明教教主芝麻李。
芝麻李俨然道:“你们两个小辈来这里做甚么?”说着用手顺着下巴上的小胡子。双生剑当然知道眼前的是何人,正是那“颠倒乾坤手”,明教教主芝麻李,此人曾在三十年前的华山论剑中,一路跻身三元之巅,其对武功的造诣,当然不是龙华双生剑所能比拟的。
而这华山论剑,每三十年便有一次,上一次的三元,元首便是颠倒乾坤手芝麻李,元次为风雷龙女剑龙英双,元末为黄阳金乌枪盛广茂,若要说这三人是当今天下武功最高的,非也,即使是华山论剑,这世上也有许多高手未曾参与,譬如那些隐士高人,不愿高深武功外露,独自钻研,而这决出三元的传统,也不是一直都有,而是自六十年前,有三人在华山之巅上争斗,他们两男一女恰巧被华山派的人看到,观其三人武功可谓是冠绝当世、登封造极,传到江湖上,有见过真人的称其三人为太玄三元,自此华山论剑只决出三元。
郝李两人拱手道:“晚辈见过李前辈。”芝麻李将手背到身后,道:“原来是龙华双生剑,很好,郝万君那小子,派两个娃娃偷鸡摸狗来了,未曾想过会断送自家娃娃的性命!”说完两只手同时出击,速度之快以至于郝李两人根本无法招架,只能被芝麻李一手一个,捏住脖子狠命掐,眼看两人便要毙命之时,一个光头和尚跑了出来,口中大喊:“施主,使不得使不得啊!”边喊边摆手。
芝麻李见来人,以为是两人的同伙,两手一甩,一边一个撞到树上,当场口吐鲜血,昏迷不醒。芝麻李急忙问道:“你是何人?敢叫停老夫?”那和尚见两人被放开,心下大宽,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道:“多谢施主不杀之恩,施主有好生之德,佛祖知道定会感谢您的,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施主连救两命,已是功德无量,小僧会为施主每日祷告,祈求佛祖,保佑施主死后能登极乐世界,善哉善哉。”
芝麻李一听,气得火冒三丈,道:“小和尚说甚么不好,偏偏咒我去死,老夫看你就是个疯和尚,傻和尚,老夫方才是要杀那两人,你倒好,说老夫救了两人,老夫看你是读经书读傻了罢。”
那和尚倒也不在意芝麻李的话,说完便去看两人的伤势。芝麻李又问道:“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出家?师从哪位高僧?”那和尚答道:“阿弥陀佛,小僧法号圆能,来自嵩山少林寺,师从于达摩堂堂主、无色圣僧。小僧方才若有得罪施主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芝麻李“嗯”了一声,又道:“原来是少林八大神僧排名老三的无色的高徒,这么说你不在少林寺专心念经,跑到山下来多管闲事了。”圆能苦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我们少林寺有规矩,凡寺内僧人,二十岁以前有一场考核,决定应入达摩堂或是罗汉堂,未能通过考核的,只能入炊事班,小僧刚满一十八,正是两年出寺历练的时间,况且出家人慈悲为怀,见义勇为乃是责任,人命关天,可不得大意,善哉善哉。”
芝麻李听圆能说了一通,袖子一摆,说道:“罢了,量这二人也无法造次,不过老夫向来出手都是要杀人的,既然这两人杀不了,那老夫只好杀你这小秃驴了!”说完又是一掌击出,正打在圆能后背,瞬间便将他击出数丈远,一下摔在地上,把圆能疼得直叫喊。芝麻李看了奇怪,心想:“方才我那一掌用了三成功力,在江湖上凡有人受此一掌,非死即伤,即使是少林寺中专练气功的和尚,有铁布衫、金钟罩和金刚不坏神功的功夫,那也是如此,但这小和尚却只是叫疼,丝毫没有受重伤的样子,莫非他练成了神功不成?”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忙奔到圆能身前,此时圆能正疼得在地上打滚,这时芝麻李见到圆能灰布僧衣里面,冒出点点金光,提起圆能,一下扯开僧衣,见内有一件金丝短衫,,笑道:“哈哈!老夫就知道,小和尚怎能功夫如此之高,原来是无色那老秃驴把自己的护命宝衣给了你。”圆能指责芝麻李出手打人,气到:“施主,你怎么能见人就打?”芝麻李又是一笑,道:“小和尚,老夫就跟你直说罢,老夫知道你师父护短,但是老夫现在将你杀了,就算是你师祖来了,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所以老夫劝你以后三思而后行,别多管闲事,不然哪天丢了性命,可没人帮你收尸。”
圆能急得直道:“你!你!”芝麻李将圆能又是一摔,圆能当即昏厥不醒,转头又道:“小和尚品性不错,老夫曾得一本经书,于老夫也没什么用,想来也是少林寺的,不妨物归原主,借你之手送回去。”说完从怀中拿出一本经书,上有三个字《碧水经》,扔在圆能身旁,径直走远了。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树叶洒向地面,林中几只小鸟飞身下来,相继啄着圆能的破衣衫,这时圆能突然惊醒,坐立起来,后背仍在隐隐作痛,环顾四周,见昨晚两人仍躺在树下,便站起身来,一脚向前一踏,似是踩到什么东西,捡起一看,正是昨晚芝麻李丢下的《碧水经》,想来势老前辈所落下的,便收入怀中,待日后相见再行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