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入魔(10)(1 / 2)
广清子抖着手,咬牙连续拔了三次才把粘着黏糊血肉的织梦针拔出来。
一根梦魇鱼背脊骨抽出打磨,可以得到一至两根织梦针,一根莫约有两指长,刚好可以将玄关门上几近剥落的梦魇鱼暗纹的鱼眼位置插到尽头,触动鱼眼里长满青苔的机关。
门一打开,潮湿的水汽就扑打在广清子的脸上,燃烧着的火红的溪水从狂野生长着郁郁葱葱植被的山顶上倾泻下来。沿着溪水修有陡峭曲折的石阶,往上往下,一眼望不到头。
潮湿的石阶裂开的缝隙里长满了青翠的杂草,广清子轻车熟路地踩上坑坑洼洼的石阶往下哒哒哒地走,踩折了青草,蜘蛛网的挂着的露水打湿了她的布鞋。
一盏幽绿的灯顺着丹溪水从广清子身后越飘越近,很快灯下出现一根长长的竹竿,一个渔老头踩在上头,左手拿着另一根竹竿左右交替地划水,右手提着一鱼竿。
他穿着宽大的蓑衣,不知哪里来的白雪压着他的肩头背部,顶着灯的斗笠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一只鸬鹚从他身侧的水里钻出来,扇动黑色金属般暗绿色光泽的鳞状羽翼。
渔老头将磨得光滑的鱼竿仔细往背上的篓子里收好,等鸬鹚将喉囊中的两三条白鳞鱼吐进他绑在腿上的竹瓮后,他解开鸬鹚脖子上捆着的麻绳。
“女娃娃,要往哪里去啊?你看这石阶足足九千九,上通长生天,下达黄泉地,走到何日是尽头哇,走到了尽头,人也就成了白骨了。”
广清子伸手拨开挡路的杨柳枝,摸了一手的水,她看着前方无穷无尽的石阶表情忽然垮下来,“我要去找一个人。带他回家。”
“活人走路,死人呐,就走水。死人走得太快,伤心的女娃娃追不上,老头追不上,水老鸦也追不上。不过人嘛人,”老头往水里丢了一条鱼,鸬鹚追着鱼猛地扎进溪水去,“活人也好,死人也好,只要他是个人,他就有个念想。人一有念想,他就舍不得了,就会想在这世上多留几日,想再看看,再等等。”
广清子猛地回头看他,眼睛亮得惊人:“他会留在哪里?”
“上老头的摆渡船,老头得向女娃娃讨个烟酒钱过活,”渔老头伸出舌头舔了舔锋利的牙齿,口水就从他嘴角流下来,他伸手抠抓足底异常厚实的黑色皮肤,“也不贵,你十年寿命,你卖不卖?”
“我怎么信你?”广清子的脚步慢下来。
“老头从上头来,要往下头去,如此百二十载,”渔老头神秘兮兮地,鸬鹚久久没有出现,广清子怀疑它已经被淹死了,“就可以看见这世上每一个人的后脑勺。人是看不到自己的后脑勺的,他们看着别人的,把手伸向脑袋后边摸着感受着,所以推测出它的存在,却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它。但是老头可以。任何一个人的都可以。这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啊,老头可以看到自己的后脑勺。”
“可是你说的这些和我相信你有什么干系呢?而且我在镜子中也可以看到自己的后脑勺,看见了又怎么样?”
“镜子?镜子!镜像不过是一个经过翻转扭曲的投影,你每天看着镜子,依赖镜像,认识实体存在,你每天看着镜子,”渔老头忽然激动起来,圆而大的酒槽鼻涨红起来,“鱼为什么要穿鞋?”
广清子决定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