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猫灵(1 / 2)
深夜,空荡的大街上寂静寥寥,昏黄路灯下,只有几片树叶顺着风,摇摇摆摆地从马路两旁的树上坠下,飘荡在路面上。
一个身穿牛仔外套的平头男子从树下猫腰走过,春暖乍寒,他不由地裹紧了外套快步地往前走,他身后的影紧紧尾随他,拖在地上像一团昏暗棉花。
他走了没两步,突然听见前头不远的灌木丛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动,好像是什么东西在拨拉着树枝和枯叶,他不由地停下脚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只手,定下了脚步。
“喵呜,”一阵喉咙里的咕噜声隐隐传来,男人不由地歪了歪脑袋,蹲了下来。
没过一分钟,草丛里的嘈杂声突然不见了,男人又站起身,把手揣进了衣兜里大步往前走,突然眼前跳出一个东西,不偏不倚地立在他的前头。
是一只狸花猫。
这只猫很是肥硕,大脸盘上的胡须皙白,两只眼睛在路灯下炯炯有神,丝毫不畏惧人类。
男子的眼睛突然亮了,他又慢慢地蹲下,对着猫儿叫唤起来,
“啧啧啧,”
一般人唤猫都是“喵喵喵,”或者“咪咪咪”,他却啧啧啧地不停地冲着狸花猫叫唤,
这只猫是个野猫,野猫向来是不与人轻易接触的,但今夜不知为何,他听见了男人的叫唤,却纹丝不动,只是用亮晶晶的猫眼盯着男人。
约摸两分钟后,男人的脚蹲得有些麻了,他刚准备起身,又怕吓到猫。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把手从牛仔外套口袋里慢慢地抽了出来,对着猫继续吆喝,
“啧啧啧”
这一次,猫儿喉咙咕噜了一声,很是娇弱,它看见了火腿肠再也按捺不住,迈着雪白的小肉垫朝着男人款款走来。
男人用牙齿撕开了火腿肠包装,揪了一小截肠放在脚下,等着猫儿。
狸花猫也许是饿坏了,它体积胖得像团子,对肉肠的香味根本抗拒不了,带着呜咽的节奏,摇着头咬着肠喵呜喵呜地吃了起来。
火腿肠的味道想必不赖。
猫儿眯着眼,细长的白胡须上都沾上了点点肉屑,男人蹲在它一旁,弯曲修长的指节对着猫儿的脖颈处慢慢地摸了下去。
猫儿并不抗拒,虽然它小小的利牙还在津津有味地咬着肠,但是对于男人的抚摸还有点享受。
男人怜爱地蹲在一旁看猫吃食,一直看着它把肠舔了个干干净净,才眯着眼抬起头,吐着舌不停地上下舔着白爪,饱餐一顿似乎很是享受。
男人轻轻地抚摸着猫,从它的头顶毛乎乎的黑白条纹开始,顺着脖子一直往下抚摸到了尾巴,这时候,狸花猫有些不耐烦了,它跳后了几步,对着男人“喵呜喵呜”地叫个不停,不知在抱怨还是感谢。
“没了!”男人翻出了口袋,对着猫儿笑了起来,“看见没?我的口袋都空了!下次给你带吧!”男人似乎能听懂猫的语言,一直在跟猫说话。
胖嘟嘟的狸花猫围着男人转了两圈,男人慢慢地俯身把它抱了起来。
这只猫的分量不轻,至少有十多斤,男人抚摸着猫儿的肚皮,猫似乎也不恼,翻开肚皮翘着脚朝向他,
不知道一只野猫怎么能长得这么胖的,男人抱着猫继续往前走。
他的动作很轻柔,仿佛怀里抱的不是猫而是婴儿。
路灯下,这只猫老老实实地蹲在他的怀里,一种来自动物皮毛的温柔突然袭来。
男人情不自禁地又摸了一把猫儿的尖耳,轻轻地说,“我家里有吃不完的肠,我带你去吃。”
猫儿的喉咙又咕噜了一声,后头的草丛里突然又发出了细细碎碎的响动。
男人抱着猫定住了,他不由地转过头,难道灌木丛里还有其他的猫咪吗?
他悄悄走了过去,虚着眼在黑暗的枝丫里张望着。
哗啦啦啦,这次响动比上次更大,似乎是个大猫咪。
男人正探着头,怀里的猫突然喵呜一声蹬了手臂一脚,噗通一声跳进灌木丛里不见了。
男子被猫咪突如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捞,可哪还有猫的身影。
灌木丛恢复了平静,突然一点响动都没有了。
男人有些懊恼,他手臂突然有一丝针扎的痛,不由地摸了一把,是伤。
刚才肥猫跳下的瞬间,也许后脚的尖爪划到了皮肤,皮下开始隐隐泛红,渗出血点。
男人站了两分钟,见真的没有动静了,又揣起兜继续往前走,嘴里吹起了口哨,口哨声一直不断,他的背影没几步就消失在夜色里,口哨声却悠长地回荡在路灯下。
翌日,一个中年女人正领着孩子站在地铁门口翘首以盼,“把箱子放下,别抱,太重。”
妇女没声好气地催促道,可她身旁的女孩不听,还是紧紧地捏着纸盒子边缘,舍不得放下,“妈,咱们这是要送给谁?”
她一脸稚气,纸盒子里的小爪子轻轻地扒拉着,女孩抱了两分钟终于支撑不住,放在地上,她把红扑扑的脸伸进了纸盒内,轻声叫道,“阿咪,阿咪。”
阿咪是个瘦弱的两月大的猫仔,两只眼珠黑漆漆地望着女孩,似乎能听懂女孩在叫它。
它刚想扒出盒,一个没站稳,骨碌一下倒纸盒里打了个滚,喵喵地叫个不停。
女孩妈妈皱着眉头,家里的老猫一下子生了八只猫仔,这让她很是头疼。
毕竟猫也是命,她舍不得扔掉,便在网上发布了送小猫的信息。
小猫陆陆续续地被送走,只剩下这一只又瘦又弱的猫仔。
妇女忙着几日送猫,已经有点不耐烦,她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了。
约定来拿猫的人还没到,她有些不悦,看见女儿伸出小手进去抓猫,呵斥道,“别用手去摸,这小猫没有打针,没洗澡,说不定身上有虱子。”
“虱子是什么东西?”女孩缩回手,抬起头一脸稚气地问。
妈妈没有理她,时间已经过了五分钟,她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候一个年轻男人急匆匆地从地铁口出来,他手里拎着袋巧克力,看见女孩面前的盒子,忍不住低头张望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你好,我是来领小猫的,你们的猫咪要送人是吧。”
女孩妈妈不悦地嗯了一声,转头叫女儿,“宝贝,把盒子给叔叔。”
“叫哥哥就行。”男子低下头,对着女孩笑了,他把巧克力递到女孩面前,“叫哥哥就给你。”
女孩拽着盒子,望了望妈妈。
“不要这么客气,这小猫是免费送的,只要你回去好好养就行。”妈妈一个劲地推辞。
“没事,不碍事,我肯定会好好养猫的,这你们放心。”
男子顺手把巧克力塞进了女孩怀里,轻松轻语,“拿着啊小美女,特别好吃。”
女孩又转向了妈妈,一番推辞后还是收下了糖果。
女人送完猫似乎如释重负,她牵着女儿的手要走,女孩摇着她的手臂问道,“妈妈不留电话啦?我会想阿咪的。”
每次送完小猫,女人都会留一个号码,方便未来联系,她犹豫地转过头,看着男子。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的对不起,我今天起晚了,手机忘带了,所以今天才迟到的。”
说罢一把拎起纸盒,望着盒子里的瘦猫笑了笑,“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养猫的,我上一只猫咪跑了,所以才想养一只替代,家里猫粮猫砂都有。”
女人点了点头,牵着女儿慢慢地下了地铁,不见了。
男子抱起了盒子,这个瘦弱的猫咪依旧闪着黑漆漆的眼珠看着陌生人,似乎很是不解。
他盖上盒子,吹着口哨,一路朝人群走去。
男人抱着盒子进了超市,今天是周五,来超市采购的不少,他把盒子随意扔在手推车上,猫着腰沿着零食专柜仔细挑选。
也许是周围嘈杂的环境吸引过了猫,那只换作阿咪的瘦猫从盒子的缝隙里先探出一只尖耳,又慢慢用鼻子拱出一个脑袋,好奇地望着外头的世界。
“刷”一声,一大袋薯片一不留神飞进了购物车里,这只小猫吓得立马缩了头,飞快地躲进箱子里。
半晌,它用小小的眼珠子不停地好奇地打量着外头明亮的世界,感觉自己不停地在人声鼎沸的环境里移动着。
它有些茫然,直到一个大盒子突然从天而降,它才机警地躲进黑暗的纸盒里,再也不敢冒头了。
男子搬着箱子,提着一大包购物袋,吹着口哨上了楼。
他坐出租房的沙发上,吧嗒一下开了一罐啤酒,咕咕咕咕地喝了一大半,随即站起身,对着纸盒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盒子里的幼猫见周围没了动静,探头探脑地用小小的前爪扒拉着盒子,抖了抖身子,一下子跳出了盒子,细细地叫了几声。
男人从购物袋里抽出一包零食,撕了一块肉干扔到了黄猫的身上。
它有些害怕,嗖一下钻进了角落,不敢再出来了。
“废物。”
男人笑了一下,又举起易拉罐喝了一口,捡起肉干扔进了垃圾桶。
猫咪听见脚步声朝着自己袭来,立马从门后跑出,一溜烟钻进床底不见了。
“咚咚咚”一阵急促地敲门声突然传来,打乱了男人的脚步。
他放下啤酒,没头没脑地隔着大门喊了一句,“谁啊?”
门外没有回答,依旧咚咚咚地敲个不停,男人走上前,悄悄地把门开了一条缝,看见门外一个人正在对着里头张望。
“你找谁?”男子上下打量着,
门外的这个中年男人穿着小区制服,像是一个保安。
“我是小区物业的,想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保安探入脑袋,他发现眼前的人很年轻。
门开了一半,男子靠着门框不悦,警觉地问了一句,“什么情况?有什么事?”
“那个,你们这幢楼有人反应你家半夜老是有猫叫,吵得人睡不着。”保安如实相告。
男人冷笑一声,用脚一下踢开大门,做了一个迎宾的手势,“来来来,你要不进来看,看看我家哪有猫?”
他心里暗想,你能把床底那个猫找出来才怪。
以他对猫的了解,那只瘦弱的幼崽此刻正躲在床底瑟瑟发抖,估计大气不敢出,根本不会现身。
“那倒不用看了,”保安有些局促,他没想到男人会这么直接。
毕竟从来也没有保安上业主家查看的道理,他尴尬地笑了一下,他退后了几步,望了望门牌号,有些疑惑地解释,“那兴许是搞错了,邻居反应就是你家晚上老有猫叫,所以才找了物业投诉,那这样吧,我回头问清楚再找一下。”
男人望着保安下楼的背影,不忘嚷了一句。
“哎,就是嘛,下次再搞清楚再来”
随即重重地摔上门,回到沙发上一口气喝完了剩余的啤酒,把易拉罐捏得吧啦吧啦响。
那只阿咪的猫仔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下的角落里,听着外头男人一阵一阵地在屋内发出的各种响动。
它只是一只幼仔,还不太明白为什么离开了妈妈被送到了这里。
不知道等了多久,它终于支撑不住,眯起了眼睛,打了个哈气,困乏地睡了过去。
夜幕降临,男人正躺在沙发上刷手机,手机的交友软件上各种约聊的信息。
一个漂亮的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她的头像是一只雪白的波斯猫,眼睛湛蓝得像两颗翡翠。
他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女孩的主页上翻了几番,终于发现了她的宠物,那只漂亮的波斯猫的不少视频。
它如雪的长尾翘动着,趴在女孩大腿上卖着萌,撒娇叫唤,声音又细又媚。
男人反复看了好几遍视频,那只猫咪的叫唤撩拨了他的心,甚至比漂亮女孩更诱人。
夜深了,男人想起了床下的那只猫仔,不知道它是否还躲在那里。
他悄悄地走了过去,在床外侧撒上了一堆猫粮,静静地等待着。
没一会,小猫终于从梦中醒来,闻见了猫粮的味道,它一整天没吃东西,忍不住探出了脑袋。
床头四周没有动静,小猫一个快步跑到猫粮边,大口吃了起来。
它埋头苦吃,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的一双大手已经伸向了自己。
“喵呜,喵呜,”猫儿慌乱地叫唤了几声,还没吃几口就被男人捏住了脖颈,悬空提了起来。
这只猫又瘦又弱,男人有些不满意地在手中晃荡了几下,几乎要把小猫给晃晕。
它的小爪子无力地在空中抓了几把,蹬了蹬后腿,但一点用没有,几下挣扎似乎男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它面前,男人像一个巨兽。
他提着猫一把扔在箱子里,猫儿抖了两下,正准备挣扎着站起,就被一只大脚给踩住了尾巴,它尖叫了一声,动弹不得,两只小爪不停地扒拉着纸盒子,发出了擦擦嚓嚓地摩挲声。
男人笑眯眯地看着猫,猫仔已经弓着背从纸箱里探出身子,拼命地扒拉着他的脚,尖叫着想逃跑,似乎非常痛苦。
他松开了脚,猫咪在盒子里滑了几下,终于跃了出来。
男人的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剪刀,他趁猫还没跳下,朝着它的头猛刺了下去。
幼猫被刀扎了一下,浑身发抖,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鲜血从它的娇嫩的皮肤和浅黄色的茸毛里浸了出来,顿时把眼睛和嘴巴糊成一片。
它眯着小眼睛,倒在地上,雪白的肚皮上和四肢爪子不停地抖动着,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危险。
“喵呜,喵呜,喵呜……”猫仔虚眯起黑漆漆的眼睛,它只是一只刚刚离开母猫不久的幼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遭遇这些。
巨大的剪刀接着亮晃晃的灯又刺了过来,它已经无力反抗,本能地伸出了前爪的尖甲,可它们此刻还长得不够锋利,根本无法保护自己。
终于,猫仔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两只眼睛似乎还睁着一条缝,它粉嫩的鼻子下,张着小小的尖牙,似乎永远也合不上了。
男人一刀一刀地在小猫身上划拉着,他觉得自己像一个伟大的猎手,对自己捕捉的猎物可以任意虐杀。
他手里的刀对准了可怜的幼猫,脑子闪过的是雪白的波斯猫,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满足。
可惜这只猫太小了,没几下就死了,他又用剪刀拨动了几下猫咪,猫儿的整个身子已经软塌塌的,他提起了猫仔的前爪晃动了一下,又摔在地上,吧嗒一声,猫掉在地砖上,一动不动,确实是死得透透得了。
男人站起身,吹着口哨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把剪刀扔在水池里冲洗。
细密的水珠一下子从剪刀上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又兴奋地捡起剪刀,对着空气“嘿,哈,”地刺了几下,
像一个老道的猎手在展示无与伦比的技能。
末了,他满意地笑了,重新把剪刀扔进了池子里,回到床上不久便呼呼大睡。
客厅里那只血肉淋淋的猫咪正躺在地上,四只脚直不楞登地伸着,眼睛扔眯着一条缝,像一只悚动的玩偶。
中午,阳光明媚,一大群黑乎乎的苍蝇嗡嗡地围着小区垃圾桶不停地打转,一阵阵令人掩鼻的血腥和恶臭从桶里散发出来。
一个抓着塑料手套的保洁大妈提着垃圾桶,忍不住皱眉朝地上啐了一口。
几周来她第三次在垃圾桶发现死猫了,天气逐渐炎热,这些猫都是被人虐死的,不仅死状诡异恐怖,还容易腐烂招惹蚊蝇,搞得垃圾桶臭不可闻,给她清理工作带来很多的麻烦。
保洁大妈粗暴地套起手套,虚着眼把死猫拎起,成群的苍蝇嗡嗡地围在她头顶打转,几乎要把她恶心晕倒。
“干这种事真是缺德。”保洁快速地把猫的尸体提起,扔进塑料袋扎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