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红裙诡影（1 / 2）
从公安局离开后我什么都没想，直接回了家。
第二天来到学校，刚跨入走廊里就听见一阵吵吵嚷嚷，一群人勾长了脖子正围着菜胖子，聚精会神地听他低头窃语。
他们一见到我从楼梯上来，都突然噤音，像一群被发现的蟑螂，飞快地各自散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次的八卦应该跟我有关。
我面无表情地穿过教室，径直走到了最后一排，撇了一眼我斜对面，那是露露的位置。
那里现在空空荡荡，好像她从没来过一样。
我不声不响地坐下，开始看书，周围却依然在窃窃私语。
我微微抬头，发现那些人依旧时不时地扭头看我，好似在看着一个怪物。
尤其是菜胖子，他搂着他的同桌小声地说着什么，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我。
真是一帮蟑螂。
我抽出我的课本，突然发现自己的桌上被涂满了鲜红的颜料，沾得我的手掌都红了。
颜料上面用黑色的笔重重地涂了两个歪扭的大字：骗子。
还真是一帮正义之士。
我忍不住被他们气笑了。
除了这些无聊的小动作外，他们几乎和我绝缘，
不过，我们本来就不属一路。
露露出事快两周了，一开始大家还会在教室里讨论她的事。她的桌子边上来来回回的有些人在转悠，似乎比她之前在教室的时候更频繁。
黑寡妇上课依旧严厉，但她从没有提过露露，好像这个学生根本没存在过。
只有我能追随她撇过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到那个空荡荡的桌子上。
这些天里，那个孤零零的桌子上依稀摆放着几枝花，甚至还有个小蛋糕。
但这些东西两周后就突然消失了，连同那个桌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班级又迅速地恢复了往常，甚至比往常还要正常。
七点半的晚自习，我正如以往一样带着听力学习，但是窗外的影子却牢牢地锁住了我。
是那个李警官，他又来了。
半个多月没见，他似乎疲颓不少，上次见面还算白净的脸变得枯黄，嘴角刺起了一圈密密麻麻的胡渣子，潦倒的不像个警官。
他叼着半截烟，随意地倚靠在走廊边，发泄似地朝着窗玻璃一口又一口吐着烟薶，眼神却探向教室内，一直未变。
我知道他是在盯着我。
我继续低着头，佯装听听力，却从窗户中看见他的影子一下子不见了。
我微微抬眼，看见黑寡妇突然来了，正和他在外头聊着，两个人都面无表情，却不时地转头看向我。
我摘下耳机，前面的菜胖子扭头，把那臃肿的脸朝着我，嘴角浮出一丝笑。
不怀好意的笑。
我扭过头，看见黑寡妇正隔着窗户举手招呼我过来。
李警官见我起身就用指尖兀自把烟头给掐灭了，但一靠近他，我还是能闻见浓重的烟味。他头发黏腻，衣着邋遢，整个人像是在香烟堆的池子里泡了个澡，一见到我就迫不及待地笑了一下，声音略带嘶哑，
“小姑娘，那个，我刚跟你班主任老师谈了一下，想请你陪我们去看一看路。”
看一看路？我不明白是什么路，听上去有些荒谬。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看见黑寡妇那张素来严厉的脸上居然挤出一滴笑，原来她也会笑。
但那笑不过三秒又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她往前两步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安慰我一样，
“去吧，没事，别担心，李叔叔会陪着你，老师会在这等你的。”
我刚想张口拒绝，却瞧见玻璃里让人无法忽视的画面：
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齐刷刷地伸长了脖子，扭过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仿佛在等着笑话我，又或者是审判我？
“那就走吧。”我看着这帮蟑螂，面无表情地说道，
毕竟，我又不是凶手。
李警官开了一个破吉普载着我，一路沉默不语。
我上了车，心里一直在盘算着一件事：
警察办案子难道不用警车吗？
车停了，引入眼帘的不是我意料中的，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而是一条河。
今晚的月光淡淡的，薄得像一层白雾，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在无垠的夜里。
李警官跳下车，重重地踢了下车门，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听说你父母都不在本地是吗？”
他娴熟地打开火机，歪头叼起了烟，点上抽了一口，火机的光像一团小火苗，燃起的烟味慢慢呛进了我的鼻里。
这通红的火苗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露露那条红裙子，颜色也是这样的艳。
他早就知道我的情况，又何必在这浪费口舌呢？
“这里就是案发现场，附近一带，按理说不应该带你来看的。”他顿了顿，又抽了口烟，“但是你也知道，那天下雨了。所以呢叔叔想问问你最后见到你同学是什么时候，能不能想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天气微凉，我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心中不免好笑：
我又没来过这条河，能帮上什么呢？
“我跟露露就是在校门口分开的，我真的不记得什么线索了。”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我根本没来过这里，与其找我看路，不如去找那个挖荠菜的老头找找线索。
“你们是不是实在找不到凶手了？”我笑着反问他，李警官看了看我，夜色里，他的脸隐藏在香烟后面，我还是能看见他的嘴唇一抖。
“警察叔叔，如果没能力破案的话，也不该一直来骚扰一个小姑娘，毕竟，我也是受害者。”
他脸上的笑没了，怔怔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反驳他。
“不一定说死人才是受害者，你们再这样来学校找我，我恐怕又要转学了。”
月色越来越朦胧，我和他就这么站着，互相看着对方一言不发。
今天晚上的河岸边却显得格外寂静，甚至有一种静谧之美，一点不像刚刚发生过一桩命案。
也许是被我的三言两语给击中了，这个李警官转过身背着我，举着烟自顾自地在河岸上了快步走着，一连走了几十米远，把脚下杂草踩出一路嘎吱嘎吱地怪响。
我环顾四下，一片黑秃秃，除了草，根本没见着什么树，那么据说挂着红裙子的树到底在哪呢？
我跟着李警官的影子，往前走，想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
茫茫夜色里，起初他那烟头的红点还隐隐可见，我加快步伐，追上前，却发现眼前一片黑。
四下茫茫，貌似只剩我一人。
我突然有点手足无措，抬头看了看天，那薄雾的一样的月光正被乌云撕裂，转瞬间消失在黑暗里。
我想都没想，立刻掉头去寻那辆来时的吉普车。
可四周太黑，那熄了火的车似乎跟这茫茫的夜空连城一片，根本看不清在哪。
我焦急地走着，脚下的土越来越松软，好像赤足踩在棉花上，地上的草似乎开始在脚底窃窃私语，暗笑我：
“真笨！”
那些草开始摇头晃脑，大声笑了起来，
“你本来就不该来这里！真笨！”
四下静悄悄，连一丝风都没有，那些该死的草怎么会一直在晃？
也许是我眼花了，我缩紧了脖子，想赶快离开这里。
我走了几步，脚下却越踩越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不，不是棉花，倒像踩在那软绵绵的手，脚，只剩内衣的身子上。
我定住了，不再动弹，脚下的土似乎又硬实了起来，那些摇头晃脑的草似乎也停下了。
但只要我稍微一动，那些不真实的可怕触感便立刻回来了。
难道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
我十分后悔答应跟警察来这个鬼地方，后颈开始慢慢渗出汗珠，我突然如梦初醒：一定是那个该死的警察搞得鬼，想吓唬我！才故意带我来这，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这里一片荒凉，虽然靠着河岸，但是连一丝水流声都听不见，时间仿佛静止住了。
我有点想哭，远远地看见前方那个小小的火苗又燃了起来，赶紧松了一口气扑上前去。
那火苗在我的眼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暗，我隐隐觉得，那根本不是什么火苗，倒像是，一件红裙子。
我只好停下脚步，不敢再挪一步。那团红却一直顺着我的方向飘飘起舞。
是露露，没错。
是她穿着那件红裙，笑意盈盈地走来了，红色裙摆在我眼前上下飘动，在这个没有风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