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探常府（1 / 2）

九月十八日卯时，鸡叫了三声，狗叫了两声，黎明驱散了黑暗，朝阳从东方升起。杨湜懒散的从床上爬起，他推开房门，站在门口伸了一个懒腰。自从穿越以后，他已经三天没有刷牙了，索性宋朝人从不介意这些。

开封府后院的厨房里，两个从庐州请来的厨师，每天都在这里砍柴、挑水、做菜。沈仲元像老鼠一样把整个厨房能吃的东西，全部摸索了一遍，连犄角旮旯也没有放过。他小心翼翼掀开灶台上冒着热气的笼屉，伸长了手从里面抓了两个大肉包子出来，坐在锅炉边，一边烤着火一边吃。

杨湜正在到处找水洗脸，手里拿着铜盆，蓬头垢面一路来到厨房。他走到大水缸前面，伸进去舀了一瓢水放在盆里。他提了提裤子，然后弯下腰用手往脸上抄了一把水，反复的洗了洗。

沈仲元转过头看了一眼杨湜，摇了摇头，嘴里还反复的嚼着。他又从笼屉里抓了两个肉包子出来，看到杨湜正在擦脸，向他走来，伸手递了一个肉包子过去。

杨湜反应迟钝，还没有伸手去接，肉包子直接掉在了地上。沈仲元笑了笑，说：“杨兄，你一大早没有口福，实在太可惜了。”杨湜拨了一下发梢，说：“都三天没刷牙了，臭都臭死了，有口福才怪。”

沈仲元捡起地上的肉包子看了看，嘴里嘟囔着说：“索性没有掉到泥土里，只是外面有一些灰尘，不影响口欲。”话音刚落，直接把肉包子一口塞进嘴里。

杨湜反复扒拉着灶台上的盐罐子，从里面挖了一勺盐，直接放嘴里，又用水漱了漱口。沈仲元站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笑着说：“你们波斯人好生奇怪，我从未见过生吃食盐的。”

正在墙根劈柴的厨师，看到之后心中好是疑惑，忍不住笑了笑，说：“我本以为杨公子是天竺人，却不料是波斯人。”杨湜哈哈大笑，说：“其实差的也不太远，也就千里地。等我回去以后重新办一张签证，直接飞过去同他们国家的人深度交流一下。”

辰时，一束阳光把松石竹柏的影子照在后院的白灰墙上，碧水池中只剩下枯凋的残荷。石桥之下的清潭中，游荡着数十条颜色各异的大鲤鱼。

凉亭里，白凝非常撒娇的拉着杨湜，一定要让他带自己出去玩。由于，这三天杨湜正因无处可去，心情太过沉闷，立马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杨湜来到二堂之中，和公孙策说明了情况之后。他和白凝先沿着东角楼街巷，然后穿过金水桥边，最后走到码头租了一条小渔船，绕着汴河，悠然自得的遍览风光。

蓝天白云之下，渔船轻轻游荡在四下寂静的汴河之上，远处河面上笼罩着一层碧绿的寒烟。那舵公手拿着木桨推开阵阵漪涟，嘴中高声吟唱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阳。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杨湜听了之后，心头泛起一丝惆帐，随即站起身来，走向船头，对艄公说：“老人家，你所吟唱的乃是本朝范公仲淹的《苏幕遮》，该词意境深远，自然是绝妙好词。”

艄公眼含泪花说：“老朽自年少之时，就已从家乡逃难来这汴河上讨生活了。而今年老昏聩，已记不清是多少时日了。”

杨湜叹了一口气，问：“敢问老人家乡音何处？”艄公抹掉了眼眶中的泪花，说：“老朽高州人士。”

渔船驶入密集的芦苇荡中，只听见耳旁传来阵阵渔夫的叫喊声。不一会，小船用力冲开了一条水路。艄公停下了手中的桨，问：“公子，高家庄到了，是否需要靠岸？”

前面的河面上，几十个渔夫撑着三桅船，用力拖拽着一张巨大的鱼网。杨湜自船仓中走出来，伸头定睛往远处瞭望，说：“辛苦老人家，就在前面的岸边停下吧！”然后自怀中掏出一锭白银交给艄公。

艄公放下手中的木浆，毫不犹豫的接过白花花的银锭，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呆住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这个时候杨湜已搀扶着白凝下了渔船，直奔岸上的高家庄走去。

一条十分泥泞的黄泥路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车辙印，道旁长着没过脚脖子的荒草。两旁的上百亩农田，一眼望去，贫瘠如斯。

当下本是丰收的季节，可是庄稼地里却不见一个农夫。杨湜转过身子，站在河滩上四处张望，只见脚底下的秋草长的比田野里的麦穗都旺盛。

田间尽头，一座雕花石刻的大牌坊屹然矗立在那里，石牌坊上面“耕读传家”四个漆黑的大字特别醒目。杨湜走进高家庄，村中高高的篱笆墙，破败不堪。唯一能算得上气派的，就是村口那一间青砖绿瓦的关帝庙。

杨湜本以为这个村庄早已荒无人烟，走了半天才发现家家户户只剩下一些老弱妇孺。一个牙齿脱光的耄耋老人坐在自家的石磨盘上抽着老旱烟，自在的晒着太阳。

从茅草屋里走出来一个花甲老人，将一件洗的褪色的绿袍子挂在竹竿上晾晒。杨湜看见之后，立马快步向前，彬彬有礼的问：“老伯，你们村里一共有多少庄户农家？”

那满手湿漉漉的老者，一脸不悦，显然是不愿意回答，心里更是排斥外乡人。杨湜看到之后，便不再多问，踩着满是荒草的村庄小道，继续向前。

半刻钟后，杨湜看见村里一条明显修葺的碎石子路。在前面的一片空地上，聚集着五十多个手拿农具，破衣烂衫的男女老少，他们脸上的表情，显然不像往常坐在村口聊天之时那么轻松。

常宁的管家于四，手拿着马鞭站在村里一棵老槐树下的石磨盘上，指着众村民，恶狠狠的骂道：“你们这帮无知刁民，如若明年开春再种不出紫玉灵芝，就把你们高家庄夷为平地，全部变成坟场。”

话音刚落，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一脸不屑，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被于四看到之后，便让手下两个小喽啰用麻绳将他五花大绑，吊在大槐树的树干上。

于四手拿着马鞭，在他身上不停的抽打。霎时，这名男子被他打的将要奄奄一息，直至浑身的鲜血将麻绳浸透，这才停下。

于四摇头晃脑的掐着腰，用手指着这名男子，神气非常的说：“看到没有，这就是对抗常大人的下场。我的脚下就是十箱珍贵的紫玉灵芝孢子粉，箱子里随便抓一把孢子粉就能抵你们一年的地租，别忘了你们是佃户，除了给我们种地，你们别无选择。”

就在此时，从空中飞来一把快刀，将麻绳斩断。沈仲元从大槐树的树干上轻身掠下，将这名男子身上的绳子解开，平放于地上。

原本站在一旁的于四看到之后，顿时恼羞成怒，手底下的喽啰全部一哄而上。这个时候，十五把短刀同时向沈仲元砍去，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等短刀劈向脑门。

沈仲元一个鹞子翻身，又飞到树干上，底下的村民被吓得四处逃开。没有武功的于四，抬头指着树上的沈仲元大骂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破坏了四爷的好事，我就将他剁碎喂狗。”

小喽啰们一想到自己没办法飞上树干，便在底下用刀劈砍大槐树的树根。沈仲元站在树干上哈哈大笑，说：“于四，没想到你狗日的这么愚蠢，你这个笨蛋是怎么当上管家的，不会和宫里的太监一样，让人阉割了自己的命根子吧！”

于四一听，更加怒不可遏，拿起地上的石头，就往大槐树上砸。没过一会，大槐树的树根被乱刀砍了无数道小口，但大槐树还是岿然不动。

杨湜和白凝一直在旁边看着，立时哈哈大笑起来。于四一见旁边又有人来，随即让小喽啰们将刀口转向他们。十五把短刀同时劈砍而来，杨湜自然是招架不住，白凝不慌不忙，立即抱着杨湜使用隐身术，从容隐身遁去。

于四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鬼，立马下令让所有人赶紧撤退。匆忙之中，那十箱孢子粉也没来得及抬走，他们的枣红大马还栓在村口的河滩上吃着秋草。

沈仲元施展轻功追上于四，决定戏弄他们一番。旷野密林之中，黑土地上布满了凋落的树叶，于四他们十六个人无论怎么逃散，都很显眼，因为他们都穿着红色的衣服。

于四带着十五个人像疯狗一样，不停地向前狂奔，说什么也不回头张望。一口气跑了三里地，终于来到一条宽阔的官道上。

这帮喽啰们停下来喘了喘气，于四本以为到了官道上，再往前走几步就安全了。却没想到，沈仲元一直在后面锲而不舍的追击着。

沈仲元的轻功在江湖上仅次于陷空岛五鼠之一的钻天鼠卢方。他一见到于四，随即又一阵冷嘲热讽：“我本以为，你们这些腌臜货平时在出门之前，会好好练练武功，却没想到，你们连山上土匪都不如，也只会狗仗人势。”

于四直起腰来，顺了顺气，指着沈仲元大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混江湖的小角色，说好听的就是梁上君子，说不好听的就是采花蜂，像花蝴蝶一样的采花贼。”

沈仲元将刀戳在地上，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伸长了耳朵听他们随意辱骂。小喽啰们一时间将所有压箱底的话，像什么挖祖坟，杀父辱母……诸如此类，只要是难听的全部都一股脑的讲了出来，只差千里传音了。

半个时辰之后，于四坐在一旁，先喝了口水，最后起身让小喽啰们继续一个个车轮战。沈仲元以逸待劳，一招快似流星的刀法，将他们十六个人的衣服全部划烂。

这十六个人，全都光着身子，漏着肉腚。

于四见此无比尴尬场景，心想，我为何不学老鼠，在原地打一个地洞钻进去。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经意间，驻足观看，对他们指指点点，实在闻所未闻。

沈仲元心中甚是欢喜，笑的差点直不起腰来。他走向前，非常客气的对于四一群人作了一揖，说：“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少陪了各位。”一个身影快速闪过，直接消失在密林中。

午时，茅草屋的烟囱上飘起阵阵炊烟。一个农家小院黄土地上，摆着一个竹制的矮桌，矮桌之上，放着三碗菜汤。

阳光下，一个皮肤黢黑，满脸沟壑的花甲老人同杨湜讲述着于四这些年横行霸道，鱼肉乡里的事。杨湜听后大骇不已，拍桌而已，指地骂道：“无耻匹夫，宵小之辈，我定将此事告知包大人，还你们一个公道。”

村口的大槐树下，聚集着一帮村民，他们正商量着要将十几匹枣红大马牵到城里卖掉，然后得来的钱大家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