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郎?三娘?(1 / 2)
天将明未明之时,韩国公府正面外,响起了炮竹声,官员拥簇,百姓围观,好一番热闹,远在内院的女眷听得分明,侍女们前来回禀,赵元休带着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府门外,正式的迎亲规程还有一系列繁琐的规矩,如今堪堪到了父亲兄长姐夫们那一关。
潘胡氏微微颔首,牵着潘挚的手回到妆台前,敛妆容,戴凤冠,一切完毕,由媒妈妈牵引着一路来到正堂。
赵元休身着正红婚服,头戴玄色花幞头,众人拥簇着,立在正堂中央,见潘挚来了,手里握着一段红绸,走前几步,将红绸一端递给她,视为牵巾。
红男绿女,堪比盛开的花中之王。
赵元休并潘挚,二人各执一端,向堂上的潘美夫妇,恭恭敬敬一拜。
此时街道商贩早已出摊,一路吹吹打打,百姓围观,好不热闹,送嫁的除了潘惟德,还有五子潘惟清,潘惟德虽是文官,早年却是跟随潘美打过不少仗,正直木讷,虽是同辈,却长了一众许多年岁,略会威仪,潘惟清送嫁,一是与赵元休的一众人年龄差得不多,尚能调和一番,二是,他的夫人承庆郡主按照迎亲礼制已经先一日来到王府压床,婚仪一闭,就可以顺便把夫人接回家。
不得不说白氏安排得十分妥当细致,宋朝初立,不过二十几载,礼仪规程不过是逐渐有了雏形,期间夹带了不少民间习俗,男方迎亲须得接受妻舅刁难,女方入门更不可免,除了潘惟德是官家指定的送嫁对象,一向习文的潘惟清面对拦门作赋时,简直游刃有余。
最后,便是由相术先生,撒谷豆,意为镇压青阳煞这种恶神,随后由韩王府内的侍从,捧着铜镜倒行,潘挚踏着青锦褥,手持着红绸,一路由赵元休牵引,来到婚房,坐上铺满各种五谷的婚床。
此时礼仪不过将将过半,韩王府内的侍女,端来三碗盛了半碗酒的酒盏,端给承庆郡主,承庆郡主一一喝完,执手退下。
赵元休轻轻叹息,甚是疲累的对潘挚道:“我这辈子,只要成一次婚仪足以。”
凤冠极重,压得潘挚的小身板都快直不起腰,“我也是。”
说吧,二人相视而笑。
“只可惜这冠还得入夜方能取下,三娘且忍忍。”赵元休怜惜的说道,站起身,双手架在潘挚的双肩上,轻轻揉着。
潘挚轻轻应着,一抹绯红悄然落到脸颊上,“王爷,妾有点痒。”
“痒?”赵元休疑惑,“在哪里?”赵元休说着,手在背上游移,力道不轻不重。
潘挚终于忍不住发出笑声,扭身反抓住赵元休的手腕,“忍不住了,真的好痒。”
赵元休并非未经事之人,顿时明白过来,面对犹如鲜嫩蔬果的人儿,竟也让他局促起来。
潘挚松开手,瞧着赵元休似是尴尬的表情,说道:“可是妾惹恼了王爷?”
赵元休握住潘挚盈盈一握的小手,深情凝望,“你在家中女儿辈中排第三,家中亲人唤之三娘,我在家中男儿辈中排行第三,你应当唤我什么?”
“三郎?”
赵元休满意一笑,忽然,外面又一阵吵闹,不多时,便是拍打门窗的声音,“三哥,还不出来,嫂嫂太娇俏,可是舍不得离开温柔乡。”
“三哥,要不让弟弟们进去,拜见一下嫂嫂。”
“德严,休要胡闹,坏了规矩。”
“二哥,我不就是随口说说罢了。”四皇子赵德严无趣撇嘴。
“德昌,大哥还在外面替你招待着客人,你可不能在里屋享受,让兄弟们替你受难呀。”二皇子陈王赵元佑打趣道。
潘挚羞的直把脸埋在被窝里,赵元休拍拍她的背,“是二哥、四哥和五哥,你且在这里等我回来。”最后一句,便是凑到潘挚耳边说的,羞愤的潘挚头也不抬,伸出手,胡乱的向后拍打,“讨厌,快走快走……”
一日辛苦,潘府所有娘家人都在夜宴结束后纷纷回府,唯独几个闹累了的小皇子在客房歇下。。
赵元休回到婚房时,夜已深,潘挚睁着一双疲倦的眼皮,呵呵呵笑了两声,抓着赵元休完成合卺酒并拆掉凤冠,使女赶忙服侍着擦身,然而……新娘子睡着了……赵元休只好拂去伺候的奴婢们,把潘挚抱上婚床。
婚床有点硌,底下铺满了寓意着多子的坚果,刚躺上去,疼醒了,嘤嘤几声爬起来,“承庆嫂嫂回府的时候还特地提醒我,睡觉前把这些都收起来,我忘了。”
铃兰见自家娘子这会醒了,盛了一碗大包子,端到跟前,潘挚睁着迷糊的眼睛,抓着就啃,只一瞬,呸呸又吐了出来。
铃兰高兴,张口欲问生不生,然而潘挚语速更快,“怎么不熟啊,想是下人们今日忙乱了,赶紧拿去蒸一下,别让旁人吃着了。”
满屋的沉寂尴尬,唯有赵元休哈哈大笑,吩咐下人们全都出去,下人们只好讪讪退出。
“怎么了?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赵元休讪笑:“没,没什么,今夜,教习妈妈还教了你什么?”
“妈妈说等王爷回来,便要行周公之礼。”潘挚几乎脱口而出,话出口,面色顿时通红,她犹记得,昨夜教习妈妈是如何教导自己伺候王爷的。
还未来得及懊恼,唇上一阵温热,身子渐渐起了点凉意,然而很快被一团温热覆盖,陷入重重迷雾当中。
婚房外,一众人蹲在门下,窗下,听着屋内动静,铃兰很是担忧,媒妈妈一众大小使女倒是一脸笑意,尤其是李德妃派来的宫人,掩着手帕,都快笑出声来。
翌日一早,二人进宫向赵官家及李德妃问安谢恩,一顿家宴,算上认清了内廷中的大大小小人物。
潘挚思绪一下回到尚未及笄时,父亲不许她随哥哥们出府,三郎潘惟吉为了逗小妹欢喜,专程在集市上硬是在手艺人的手里,买下了一只耍戏的猕猴,这猕猴,很讨人欢喜,是供人玩乐的。
潘挚随即晃晃脑袋,怎的把自个儿比作一只猴子了。足呆了一日,才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府。
大婚礼仪,这算是结束了,第三日拜门,韩王府尤管家和赵元休的奶娘秦国夫人陈李氏早早备好了回门礼,遂服侍两位新人起身。
赵元休王爷之尊本不该向潘美这个外臣行礼,然则当今赵官家赵炅认为,他的皇子们逐渐长成,未免仗着天家之子的身份,对老臣无礼,甚至不听劝讲,闹出甚出格的事情,对众皇子下了道口谕,朝堂之上,丞相位尊,皇子们位列其后。由此,赵元休与潘挚二人,双膝跪地,行跪拜大礼。
虽然有这么一道皇旨,潘美亦绝不敢在朝堂外,王爷跟前摆相公的威风,二人拜礼结束后,潘美欲亲身搀扶赵元休,却听赵元休说道:“小婿携娘子归宁,拜见岳父岳母,愿二位福寿安康。”
潘美夫妇笑着点头,依礼说了些许吉祥如意之类的话。
韩国公府的邻居统共只有赵普赵相一户人家,方才二位新人回府时,韩国公府的仆役们便将红利送到赵相家中,赵相见此,索性携内子,还有刚出生没多久的曾孙子,一同前来观礼,好一阵热闹。
男人们之间谈话,说不到两句便谈到政事,潘胡氏还有赵相夫人嗔怪自家夫君两句,随后正堂内一众女眷齐齐到了暖阁说话。
潘挚毕竟是刚为人妻,暖阁内各种打趣的闺房之乐,说的话,潘挚羞于回答,赤红着脸推脱。潘胡氏则坐在暖阁上座,时而端起茶盏抿一口,时而怜惜的看向潘挚的方向。
潘挚察觉到潘胡氏的不安,起身走到潘胡氏身侧,扯了扯她的衣衫,“挚儿与王爷想留在府里几日,母亲可应允?”
潘胡氏眉梢露出笑意,“你是我胡氏之女,赵三子是我潘府姑爷,岂有不允的道理,再有,本就有拜门在岳家留几日的规矩,你呀,就知道哄老太婆开心。”
“那女儿今夜要与母亲一同睡。”潘挚依偎在潘胡氏的膝上,逗得潘胡氏十分愉悦。
回门家宴,依旧由大房白氏主理,潘美夫妇居正位,下首便是赵元休与潘挚,两侧依次是大郎潘惟德与白氏,五郎潘惟熙与承庆郡主赵氏,二郎潘惟固与二嫂顾氏,四郎潘惟清与四嫂陈氏,还有大娘正扬、二娘姿扬及其夫婿。
三郎潘惟吉自加冠后一直在外游历,行踪不定,只怕潘挚大婚的事情,还未传到他耳中。
潘挚疑惑的四处张望,问道:“怎不见阳生?”
“阳生是?”赵元休问道。
潘美笑答:“阳生是老夫义子,前些天雪下的大了,有几个佃户房屋塌了,正巧家中喜事,手下人今早才来回报,未免佃户心生不安,老夫就派他立即前去安抚,需些时日才归。”
赵元休有些疑惑,潘美继续道:“族谱已从‘惟’字,只是老夫一家叫习惯了。”
潘挚夹了一口菜到赵元侃碗里,打断他们:“阳生不在那是他没口福,四嫂嫂可不经常下厨,就是下厨,那也只是四哥哥一人有口福,你瞧瞧,再不尝尝,四哥哥可是都吃完了。”
潘惟清打了个哈哈,夹起双筷,作势夹起一块肉,道:“三娘说的可不错,内子不常下厨,我亦不舍内子沾厨房的油烟气味。只可惜婚仪着实太急,旁人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轮到咱家,三个月就给办了,三哥没能赶回来,从前三哥最爱来我屋里饮酒,都是内子做的下酒菜。”
“子净无礼,王爷莫要责怪。”潘惟清幼时跟过潘美上过战场,学习了战场上军士行为的不拘,在六位郎君中,最是好相与,赵元休也有所耳闻。
因此赵元休也打了个哈哈,夹起碗里的饭菜,细细尝后,道:“将门子女洒脱,小婿知晓,亦十分向往,何况,嫂嫂厨艺甚佳舅兄运气更佳,有嫂嫂这位上得了天堂下得了厨房的夫人。”
潘挚心中暗暗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