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2)
张怀玉刚到家门口,便见常青倚在门边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了。
张怀玉不理他,常青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跟着。等张怀玉放下药箱,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咕嘟咕嘟灌了两杯茶水才掀开眼皮看了常青一眼。
“什么事?”
常青颇有些不耐烦地,“我当您老眼睛瞎了呢,五姑娘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快死了。”
常青瞪大了眼,有些震惊。他拍了下桌子,眼里写满了威胁:“到底怎么样了,不要乱说话。”
这样的恐吓对张怀玉起不到半点作用,他漫不经心,甚至连看都没看常青一眼。
“她不愿意嫁人,太子又不娶她,还能怎么办?”
常青皱起眉头,眼瞧着张怀玉从兜里掏出柳飘飘的玉佩来扔在桌子上。嘭得一声,炸的常青耳朵一痛。
“这么严重?”
“不然呢?”张怀玉扯着嘴唇,“太子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又不会说谎。”
“她心里有的是谁,那位又不是不清楚。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愿意嫁给卫三就只能去死了,难不成你指望柳大人会为了一个庶女奔走吗?再说了,长房里两个本就容不下柳飘飘。”
常青听着,捞过那块玉佩。
“你好好照料着五姑娘,这事日后再说。”
张怀玉嗤笑了声,“日后,要到什么时候。”
且说卫三,本是上门提亲的。却又带着一堆东西回了国公府,方芸在家里早就等急了,见卫平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没成。她不禁冷笑,就算再欣赏柳飘飘的明事理,骨子里却依旧瞧不起她的身份。
卫平望着方芸皱起的眉倒有些庆幸,就算柳飘飘答应了往后也不一定能适应方芸的强势。
“母亲。”卫平拱了拱手,“五姑娘病了。”
“病了?”方芸冷笑,“哪里是病了,分明是存了趋炎附势的心,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卫平低着头,他一向不会反驳方芸,所以咬着牙附和她的话,“母亲说的是。”
方芸心气顺畅了些,她望了望卫平,低眉顺眼的样。一个庶子,却是最有可能担起偌大国公府担子的人。
她不由得放软了语气,“我儿人中龙凤,什么样的配不上。”
卫平依旧垂着眉眼,含笑道:“是。”
方芸知道他不是真心的,可卫平始终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即使是表面上的和睦,也足以维持人心。
待方芸走后卫平才伸长了脖子,他踮起脚对着柳府的方向。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只有一路的柳树不住摇曳。
卫平收回眼,换上官服。
今日他应该去大司农的府上学习,知遇之恩可比一个女人重要的多。
只是柳飘飘那双浸满了水一样莹润的眸子,在脑海里迟迟挥散不去。
陆戟等了很久才等到常青,夕阳渐落,映红了大片的江水。
他听着常青细细汇报柳飘飘的情况,握着鱼竿的手紧了几分。良久才听见他低低说了句:“是吗?”
常青看不出陆戟神色的变化,他依旧悠闲的收回鱼竿,挂上鱼饵。然后随手这么一抛,鱼线荡出去,江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有那么一瞬间,常青觉得可能陆戟也不是那么在乎柳飘飘。不然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风吹起陆戟的长发,在这萧瑟的江面有几分凄凉的意味。
“常青。”陆戟的嗓音沙哑,像沉寂了数年,“我缺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娶柳飘飘又不让旁人徒生口舌的理由。”
常青摇了摇头,他蹲在陆戟身边像一只忠犬。
“奴才不知道。”
于是陆戟也不说话,他扔了鱼竿。颀长的身影站在茫茫天地间,孤寂平白衍生了。
他本来就是个孤独的人,走在结满了冰的江面上。一个不注意就会踏破冰窟窿,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人要是寂寞太久就不愿意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那点慰藉。
陆戟走在江岸上,水波翻涌。他想起柳飘飘和他说的许多事来,治水还是太子妃的人选,亦或是那天晚上一刀捅死刺客的决绝。
他们是同一类人,就算柳飘飘表现的再懦弱。摊开那层皮也能看见她血脉里翻涌的,和他名为一样的野心。
他们天生适合玩弄人心。
柳飘飘的小猫佩静静躺在陆戟掌心,精致可爱的小东西,是柳飘飘会喜欢的东西。
陆戟抿了抿唇,意识到自己被柳飘飘耍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甘心去死,反倒是像场表演,一个等着陆戟入场的表演。
他不由得叹气,刚才那点萦绕在心头的窃喜褪去了。
柳飘飘对他的喜欢不足他的三分之一。
随手揪了把草,陆戟重新展露笑颜。
他松了口气,把那块小猫佩挂在自己的腰上。又把自己的月牙佩给了常青,吩咐他从库房挑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和月牙佩一起送过去。
常青有些诧异,“不去看看五姑娘吗?”
陆戟摇摇头,“不用,去宫里看看父皇吧。有些事情也该该解决了,老二总不能一直是个皇子。”
天子的头风由来已久,这次更是缠绵病榻半年之久。因为难得清醒,所以皇后代理朝政,太子监国。
陆戟每隔两日就会亲自侍奉陆珉起居。这次清醒前,陆戟已经连着三四日没有休息。为的就是陆珉醒之前可以第一眼看见自己,这个担得起百善孝为先的儿子。
饶是柳恩贤也没有这样的耐心,大多数时候柳恩贤都是在皇帝身边待着由宫女伺候。让她亲自为陆珉翻身擦洗,她是不愿意的。
这二十多年里,她已受够了陆珉。若没有得到足够的爱,自然难以施舍自己的善心。
可陆戟不同,他天生的好耐性。可以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干着相同的事,只要回报足以抵消他所受的苦难。
果不其然,这样的细心足以打动天子。
当陆珉醒来,看见趴在自己床边的陆戟感动到失声。青年眼下的青黑和担忧的神色看着都无比真诚,更是因为自己的苏醒惊喜到手足无措。陆珉看到一向冷静的陆戟,顾不及整理衣衫就急忙传唤御医的背影有几分感慨。
倒不是陆炎没来,只不过他不像陆戟那样能放下身段罢了。
半是真情半是假意,陆戟抖落几滴眼泪。
“父皇。”
两个字就够了,陆戟耷拉着青黑的眼皮,有气无力地垂下脑袋。
陆珉拍拍他的手:“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御医呢。”
陆戟估摸着时间,到现在陆炎应该进宫了。
他仍有些困,但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
进了伏息殿,果然看见了陆炎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