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追魂鳞(2 / 2)
“我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我时常能听见它们的声音,它们就在——”路渊魁压低嗓音刚说完这句话,便回头对着身后的一处角落,怒目而视。
“它在这?”厉安见其神色不对,连忙接过后半句话问道。
路渊魁缓缓点了点头,一手握拳撑着桌面,明亮的双眸中波光泛起,停在那个角落的视线历如精针。
就在此时,路渊魁周身顿时黑烟环绕,细密而乌黑的脉丝盘上脖颈,不断向上延伸,浑身筋脉暴起,眼球布满红丝,这模样,若是普通人瞧见了,定会吓得拔腿就跑。
但好在厉安明显不是普通人。
“你怎么了?”见了此景,厉安连忙上前扶着路渊魁臂膀问。
“咔嚓。”
路渊魁不知哪来的气力,搭手的桌子竟被他生生压断,桌架向着四周断裂飞去。现在的他明显无法自控,抚着心口,僵硬地躺倒在地,颤抖着抬起手,向着自己放于身旁的包袱指去。
“针。”他的话被堵在喉咙,含糊的声音是从鼻腔里传出来的,沙哑而短促。
厉安蹲下身,翻开路渊魁放在地上的包袱,从一锦囊中取出一根银针,递到路渊魁面前,道:“是这个吗?”
黑烟越来越浓,见了厉安手中的银针,路渊魁连忙伸手接过,然后紧闭双眼,额间密汗打湿发梢,未有丝毫犹豫,就朝着自己心口扎下。
这看似残忍的动作,在路渊魁手起针落间,竟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随着那银针扎入心口,路渊魁周身的黑烟便如失去了控制,随窗口飘进的微风四处消散。
“这是那追魂鳞所导致的?”厉安起身,看着路渊魁躺地上卷曲的身形,沉声问道。
路渊魁以手撑地,艰难站起,回道:“是的,每当我怨上心头时,便会触发我体内的魔蛊,随后身体便无法自控。”
“此事是从何事起的?”厉安上前扶起路渊魁,将其带到一木椅上坐下,然后递过一杯茶。
“从我出生起,我便是这般不详之人了。”路渊魁回了回神,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
自打路渊魁记事起,村里的人都说他是能招引邪祟的不祥之人,因为在他出生那年,他的爷爷奶奶姑姑便先后离世,请来的法士都说是他们家的小儿路渊魁引了邪祟,路父路母自是不信的,任谁家孩子被说是引邪之体,都是无法接受的,请来的法士陆续被赶走。
不久后,路父路母胸口接连长出黑色鳞片,似蛇甲,形却大如荷莲花瓣,路父找遍周边药农,都尚不知此乃何疾。村里的医士不行,那就去找镇里的名医,日复一日,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年,路父带着全家四处寻医,尽管寻遍南境所有医者,众多药材也吃了个遍,皆无法阻止黑鳞扩散,最终,路父路母黑鳞满身,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引得人人恐慌,遭全村驱逐。
“我们流离失所,怕引起他人不安,不敢在人前露面,只好躲进山林。”
“啧啧”厉安摇头,深深吸了口气。
路渊魁见状,连忙道:“公子不必担心,听法士说,黑鳞只在血脉相亲之间传播,断不会波及旁人。”
厉安摇了摇头,拿起竹扇重新展开,说道:“我并非是担心,传闻追魂鳞最是惧怕人气儿的,你们远离人群,躲进人烟稀无之地,怕是抱薪救火,适得其反啊。”
路渊魁低下头,道:“是的,在我们全家躲进山林不久,我双亲便渐渐失去言语的能力,随之便不喜熟食,四肢行地,犹如兽类,最后竟连我也不识得了。”
厉安:“你怎知落一仙人能帮你?是谁教你来的?”
听厉安这般问,路渊魁忽抬头激动道:“是一个和尚。”
自从路渊魁的家人们失了人性,便不再记得他,有时他爹娘看他的眼神里充满着某种欲望,那种欲望路渊魁识得,跟山里野狼盯着猎物的眼神一模一样,他害怕极了,但他不能跑不能逃,何况他能往哪逃呢,他无处可去,他对这人世间的留恋所剩无几,他只有曾视他如珍宝,如今却全身长满黑鳞,对他垂涎欲滴的父母。
一日,路渊魁从山中寻了猎物回来,手里拎着的山鸡气儿都还没断,推开门时,屋内空无一人,路渊魁进山寻找,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悬崖边上,清冷的山风卷着谷底幽幽兰香,迎面吹过。他在崖边驻步下望,突然就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在枝头泛黄的树叶,摇摇欲坠。
或许就这样跳下去就可以一了百了吧,他心里暗暗这样想。
而就在这时,一圆头方袍,手持佛珠的和尚叫住了他。
“他在深山里找到了我,并告诉我中了魔蛊,名叫追魂鳞,此鳞追魂而来,能引邪物,若不除,追魂鳞便生生世世纠缠跟随,即使来世脱胎换骨,重做新人也摆脱不得,若此蛊伤我一个便罢了,若我转世再害了他人,那就那就”话说道此处,路渊魁眼里不禁泛起波光。
“此蛊竟如此邪乎?”厉安听完路渊魁的陈述,问道。
路渊魁点了点头,接着道:“那和尚还说,百年前,落一仙人解过此蛊,这天下人也唯有他能解此蛊,所以,我便冒昧前来,还望公子带我入宗,求见落一仙人。”
厉安:“我可以带你回聚海宗,但我宗有规,凡内门弟子不得入”
路渊魁:“我本已是无家可归之人,若贵宗门不嫌弃,我自是巴之不得的。”
听了路渊魁带有家乡口气的话,厉安着了看巴之不得的路渊魁不禁笑道:“我看兄弟身骨极佳,倒是很符合我宗入门标准,但我只是宗主座下一名普通弟子,断没有擅自做主的道理。”
路渊魁见厉安有所顾虑,他思索间似想起了什么,急忙侧身解开包袱,伸手往里摸了摸,忽又直起身,犹豫道:“那和尚交于我一信物,此物贵重,只可聚海宗宗内弟子可看,不知公子有何物可自证其身份?”
见路渊魁无由的多了几分提防,厉安无奈笑了笑,抬起手,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半尺长的条状黑金,面上刻的金色经文密密麻麻,道:“黑金乃聚海宗独有,此物可否自证其身?”
黑金放在桌面,路渊魁伸手拿起,磨蹭着凹陷于面上的金色纹路,而后又低头看了看盘绕在厉安腰间的黑金腰带,他“嗯”地点了点头,放下黑金条,侧过身,从包袱里拿出一把青色三尺短剑,左顾右盼后,沉声道:“那和尚说,只要拿出此剑,便可见落一仙人。”
见到那短剑,厉安顿时星目含威,伸手捂住那纯青剑柄,向外抽了抽,剑柄竟纹丝不动。
“青乐剑”
厉安眼目慌张垂下,死死盯着那柄短剑,竟不由得脱口而出。
虽没亲眼见过青乐剑,但宗谱中有记载,厉安本就常出入于藏书阁楼,书中对青乐剑的描述厉安早已耳濡目染,能识别此剑对厉安来说并不难。
青乐剑便是百年前古落一用来抗雷的那把短剑,自从百年前渡劫失败后,这剑便不知所踪,如今却出现在这名不见经传的路渊魁手里,厉安不禁怀疑起其来历。
“那和尚今在何处?”厉安放下剑,直视着路渊魁问道。
“不知”路渊魁连忙摇头回答。
厉安见路渊魁有些茫然,知自己太过于紧张,便站起身,摆了摆衣袖,镇定道:“此剑你且收好,明日你便随我回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