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本命物（2 / 2）
扑面而来的少女的香味，甚至有着带着温度的鼻息，范小二呼吸有些急促，本能的想着收回自己的目光，但却收不回了。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她的眼睛，他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眸子里有夏夜，挂着一川星河。
这一刻范小二感觉光阴长河被静止了，怎么静止的，他也不知道。他现在还知道什么呢？
他看着徐问安眼中的星河，星河滚烫，点燃了他心里，夜的一角。
“嘿！”徐问安戳了戳发呆的范小二，范小二一个激灵回过神儿来，连忙咳了几声，寻着脑子里的句子，逮着几句便说道：“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谓侠者。”
“噢，是这样啊。”徐问安捂嘴笑了笑，迈着步子继续走着。
范小二挠了挠头，心想这个回答还不错？
闲谈之时，不觉间，便走到了城隍庙前。自范小二记事起，来着城隍庙的次数还是有两手之数的，抛去祭祀的日子外，每逢新年的时候，爹娘总会带着自己一起来城隍庙向城隍老爷拜一拜，求一个新年平安，娘也常说，这城隍老爷很灵验的，许多远游客、赴考学子或是做着生意的商家等等，远行之时，都会来庙里拜一拜，太多都会路途顺利。
“问安…同学，你来过这里吗？”范小二刚问完，便自知问得有些白痴，怎么跟女生说话这般困难，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问安认真的回答道：“有过几次，都是在新年的时候，跟着娘亲一起来的。”
“新年的时候呀？我可没见过你呢。”范小二觉得有些可惜，要是早些认识该多好。
徐问安抿嘴一笑，道：“新年的时候人可多了，也不容易见着啦。”
“也是噢。”范小二点点头，也没去多想，径直走进庙里。
像今儿一般的寻常日子，庙里香客不多，等着几位香客许愿之后，范小二和徐问安两人上前跪在蒲团上，默默想着心中事，双手合十。
许愿的时候，范小二悄悄眯着一只眼，用余光瞟着在他身旁的姑娘。
风吹过的时候，烛火的光会摇曳在她的面庞，范小二看见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他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却感觉自己的心也在微微颤抖。
这是种怎样的感觉呢？有点像李叔说的“惊鸿”，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到时候，就十分不解，不就是惊飞的鸿雁吗，有什么特别的？
范小二又悄悄闭上眼睛，是啊，有什么特别的。
李又当时摸了摸小二的头，笑道：“美过那昙花一现，久过那沧海桑田。”
“许什么愿好呢？”范小二想了一下，然后满意的睁开眼，老老实实的向城隍爷拜了三拜，“城隍老爷，可得好好帮帮我呀。”
“傻笑什么呢？”一旁的徐问安见他在那憨笑，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对了，你许的是什么愿望啊？”范小二问道。
“可不能随便说的，”徐问安脸色浮现一抹桃红，“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范小二一拍脑袋，“瞧我这个笨脑子，走吧，咱们去求一个签。”
平日里拜完城隍爷后，许愿的人们都会给上六文钱在庙里求一个签文，看看自己运势如何，讨个彩头。
两人上前摇出一签，徐问安的签文上写道：“上上，乍看春花乍现，今朝所盼今迁。”
范小二的签文则写道：“上，都鸟啼叫都城事，已知佳人何处归。”
徐问安见着自己的上上签，自是心中欢喜，小心翼翼的讲签文放入袖中，开心的望向范小二，范小二也是一脸欢喜，但他怕太过于得意忘形，连忙咳嗽了一声，随意说起了一些往年来城隍庙看见的趣事儿。
两人一路聊着，范小二说道准备去看看李芙蕖的情况，刚好顺路和徐问安多走了一段路。
“明日再见！”走到李府门前，范小二和徐问安挥手作别，等到徐问安走远后，他便熟络的跟着李府的门卫打了个招呼进入李府。
他正准备去书房拜会李彬叔父，但近了书房，只见李彬正端坐在桌前翻阅着一些古籍，眉头紧皱，范小二见状，也就不去上前叨扰，转身去找李芙蕖，刚一回头，便被李芙蕖的生母柳氏给拉到一旁，悄悄给他说道，李芙蕖也不知怎么了，一回家便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谁叫也不应，气得你叔父都没吃晚饭，让他快去看看李芙蕖怎么了。
范小二信誓旦旦的说着没问题，拍着胸脯说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保准把他拖出来，接着一路小跑跑到李芙蕖门前。
“荷花荷花，开门！是我。”范小二一边敲门一边说道。
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范小二心生好奇，把脸贴到门上，谁知李芙蕖突然探出一个头来，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之后，神神秘秘的给范小二说：“别说话，进来！”
“啊？”范小二还没回过神来，便被李芙蕖拉进了屋里。
该不会脑子被打出毛病了？
看着李芙蕖神神叨叨的样子，范小二想到此处，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让开。”李芙蕖摆摆手，示意范小二空出门前的位置，随即把桌子推过去堵上房门。
“干啥啊？整的这么神神秘秘的。”范小二问道。
李芙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吹灭房间里的蜡烛，一瞬间，范小二寒毛炸起，一股股寒意绕过脖子爬进背脊，屋内漆黑一片，但床的那边，竟然隐隐约约的散发着绿色的幽光，范小二刚想问点什么，李芙蕖走向床头，把床帘束起，只见一朵通体碧绿的莲花竟悬在空中，散发着丝丝寒气，而且似乎有着灵智一般，李芙蕖靠近它时，它微微动了动几片花瓣，仿佛在向李芙蕖打招呼。
“这……”范小二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情景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面对范小二的目光，李芙蕖耸耸肩，说道：“老爷子不是不让我去城隍庙嘛，我就回了府上，思来想去没什么事做，就打了个盹儿，醒来后就看见这东西就在这里悬着了，起初我还以为是梦来着，不过倒还真没见过绿色的莲花，连花瓣都是绿色的，细看这花瓣倒是跟老爷子书房的一块羊脂玉是一个质地，不过我还没敢碰，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感觉这莲花有毒，所以……”
李芙蕖话还没说完，回头就看见范小二手指已经触上了那莲花的其中一片花瓣，瞬间，范小二只觉指尖一凉，连忙缩开，倒退几步，但手指却也被划出一道小口，几滴鲜血滴在那莲花上，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什么啊，这么锋利。”范小二埋怨道。
“叫你不要乱碰，万一有毒呢！”李芙蕖给范小二递过一张手帕，“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指尖凉凉的，还好。”范小二还在想着刚才手指触上那片花瓣上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柔软的锋利？
范小二仔细地观察这朵悬在空中的莲花，一个恍惚的走神，他突然想起李又以往讲的仙人故事，猛然跳起，看着李芙蕖，兴奋的说道：“我知道了！”
李芙蕖是习惯了范小二的一惊一乍的，倒也算是见怪不怪，但对于此事还是心生好奇，没打断他，安静地听着。
“李叔以前讲故事的时候说过，世上的那些仙人，修道有成的似乎都有一个物件叫作本命物，而且那本命物一属千奇百怪，多由心生，有无本命物这一条件，似乎也成了修道之路上的一个天堑，因为本命物的产生方式没有定律，而有无本命物之间战力差距好像很大的，就好比两军对垒，一方是那寻常兵刃，而另一方配有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范小二故意一个停顿，学起了李又的说书节奏，李芙蕖回以一个白眼拆了他的台，范小二无奈继续说道：“荷花你知道嘛，还有一种人也会有本命物……”
范小二认真的看着李芙蕖，“修道天才！”
“也就是说……”范小二手舞足蹈，模仿仙人腾云驾雾，“你可以当神仙了！”
“没见你上课时能说这么一大堆，”李芙蕖吐槽了一句，然后说道：“噢。”
“噢？”李芙蕖没有出现什么兴奋惊讶惊喜的情绪，只是平平淡淡的回复了一句“噢”，范小二很是诧异，声音提高了几分，说道：“你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李芙蕖白了范小二一眼，转过头打量着那朵悬在空中的莲花，“能意味着啥嘛，活得更久一些，一百岁两百岁？五百岁一千岁？有了可以飞过来飞过去的能力，但日子还是得照样过嘛，是吧？”
范小二有些着急，但又不知道说什么，自己经常听着李叔说的仙人事迹，那仿佛是一个新的世界，让人充满向往，却又无能为力，看着那朵妖冶的碧玉般的莲花，细看果然很漂亮。
李芙蕖一巴掌拍在范小二脑勺上，“别乱想了，想那些干啥，以后有些小钱，娶个好媳妇儿，天天吃那烤鸡烤鱼烤兔子，有空就出去游山玩水，不比修仙啥的好吗？”
“修仙天才的，有多远滚多远，咱就一普通人，就算能修仙了又能折腾个啥，还不如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范小二撇了撇嘴，自己想法来得快，去的也快，见好友这番吐露心声，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哝，小二，你既然知道这个是啥，那怎么收起来啊，一直飘在这里怪瘆人的。”李芙蕖问道。
“的确怪冷的，不过我咋知道？我刚说的这些都是听李叔讲的。”范小二想了想，提出一个建议，“要不我回去问问李叔？李叔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
“再见多识广，你李叔是只是跟我们一样的寻常老百姓，能知道这个嘛。”李芙蕖说道，突然想起范小二刚刚话中一字，疑惑顿起：“冷？这天儿不算啊。”
“啊？”范小二惊诧道。
“那莲花在散发着寒气，不觉着嘛？”范小二仍能感到指尖的寒意一点点扩散，甚至感到整个左手臂都有了些许麻木，不过他没太在意，继续说道：“要不，你试试？”
李芙蕖一听，略作思量，然后指尖轻轻的触了一片花瓣，李芙蕖只觉自己触在了一块柔软的玉上，有着玉一般的质感，却又柔软的像水珠，那朵莲花在被李芙蕖触碰的一瞬间，似有水波茵茵，化作星星点点，钻进了李芙蕖身体里。
没有了莲花的幽光，整个房间重归黑暗。
范小二点燃烛火，见李芙蕖站在床前，怔怔出神，范小二把手在李芙蕖面前晃了晃，“喂！嘛呢，魂儿没啦！”
李芙蕖手指不像自己那样被割开一道小口，这大概是因为莲花是他的本命物的原因，自然是不会伤及自身的。范小二见李芙蕖还是没啥反应，也没管他，自顾自个儿坐下倒上一杯水，喝了几口压压惊。
过了一会儿，李芙蕖缓过神来，眼中闪耀着从未有过的兴奋：“小二，我觉得它是活的。”
“我们明儿去趟城隍庙拜拜吧。”
“真的，就叫‘芙蕖’。”
“得，好吧活的活的，说不定还是个漂亮姑娘呢，整天就围着你喊公子公子。”范小二打趣道。
“你大爷的，认真给你说呢，”李芙蕖看着范小二眼睛，说道：“这件事，可得对所有人保密，知道没！”
“放心，嘴严着呢。”范小二拍拍胸脯回答道。
两人收拾了下屋子，范小二带着李芙蕖出去给李彬叔父认错，李彬见李芙蕖认错态度端正，虽然面儿上还是训斥了几句，却也消下气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本命物一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春去秋来，眨眼间，便过去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