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回 金陵围城（2 / 2）
南宫太一路上不断散播皇上病重、梁王擅权的消息，还派人到各地州府联络，寻求支持，为自己出兵京城打气。可是到了京郊之后他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属于起兵造反，整个南宫家族的命运攥在他的手里，不免有些心虚。萧泓麒建议他立刻进城实行兵谏，皇后在城里配合，一定能把梁王拉下马，可是南宫太犹豫再三，不肯冒进，如果右路军真与禁军和巡防营打起来，造反的罪名就坐实了，到那时就再无退路了。于是他决定将部队驻扎在城外，把京城围了，自己不进城，让卫队护送萧泓麒先进城，委托他把奏折转交朝堂，等看清朝堂的形势再做打算。
萧泓麒对南宫太的决定颇感失望，母后在信里说得很明白，南宫太起兵，说明梁王监国已经导致国家动乱，执政失败，事情闹得越大对梁王越不利。到时候皇上出面主持公道，为维护国家安宁达成妥协，梁王注定被弹劾，即便不加罪，也会再次外放，滚回梁州去。这是他复位的最好机会，可是南宫太却在京城的大门外止步不前，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不得已，萧泓麒只能自己先进城，在右路军卫队的护卫下趾高气扬地回到了东宫，拜见了母后，也见到了诚王和胤王。众人把泓奕控诉了一番，各方达成共识，开启宗族议事，剥夺梁王的监国权力，彻查南宫铎遇害一案，推举新人监国。他信心满满，监国的重任非他莫属，皇后见儿子复出有望，心情无比舒畅，对诚王和胤王大加赞赏。
第二天萧泓麒阔步入朝，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监国亲王不在，他将南宫太的奏折交给丞相，武英殿俨然变了天，皇后派的势力盖满朝堂，残余的南宫派势力都倒向了皇后派。
早朝结束之后萧泓麒辞别母后，出城来到南宫太在狮子沟的大本营，把朝堂上的情形讲给南宫太听，不免神采飞扬。
南宫太听后半信半疑地说道：“梁王去邑州祭天不在京城，他手里握有兵符，禁军和巡防营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让他交权有那么容易吗？”
萧泓麒说道：“你放心，这才刚刚开始，泓奕一回京就召开宗族议事，剥夺他的监国权力，想必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到时候我会被委任监国，彻查丞相遇害的案子，不论杀害南宫丞相的人是否是泓奕，我都会为你报仇，你就静等好消息吧。”
南宫太点点头，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也就是说要等梁王回城之后再启动宗族议事，是吗？可是京城的兵权掌握在他手里，他会轻易就范吗？”
萧泓麒踌躇满志地说道：“当然了，他别无选择。”
这时帐外忽然有人高声说道：“未必吧，俊王殿下把事情想简单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任何疏忽都会引来灭顶之灾。”
萧泓麒和南宫太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帐外，南宫太听出是元虚的声音，喜出望外，快步迎到门口，对元虚拱手说道：
“果真是师爷来了，这可太好了！你让我好找呀。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正愁没人商量，师爷突然来到大营，真乃神奇。”
元虚笑笑说道：“去年王爷进京，又匆匆离去，让贫道十分思念。最近一段时间我在京西玄天观修行，听说右路军来了京城，驻扎在狮子沟，想必有大事发生，所以就赶过来了，王爷果真在此。”
南宫太高兴地说道：“有师爷在，真乃天助我也。”他领着元虚来到萧泓麒面前，说道：
“这是俊王殿下，都是老相识了，大家又见面了。”
元虚对萧泓麒拱手作揖说道：“俊王殿下安好，老道元虚这厢有礼了。”
萧泓麒见了元虚，心里早就开骂了，如果不是元虚多事，齐妃出走的事就不会暴露，他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耐于南宫太的面子，他勉强淡淡地说道：
“道长好清闲呀，听说玄天观的主持是一个叫玄真的，怎么换成了道长？”
元虚说道：“玄真道长驾鹤西归了，贫道接了香火，主持道观，也是缘分。”
南宫太说道：“世事难料，平地起风云，师爷知道我兵发京城是为了什么吗？”
元虚说道：“老夫虽然身居道观，但是对朝局还是有所耳闻，京城里传言梁王刺杀了南宫丞相，想必王爷是来为叔叔讨公道的，是不是？”
南宫太说道：“师爷说得不错，真乃料事如神，让人钦佩。”
南宫太恭维元虚的话让萧泓麒听了十分刺耳，酸溜溜地说道：
“道长刚才说任何疏忽都会引来灭顶之灾，未免危言耸听了吧，你所说的疏忽是指什么？何来灭顶之灾？”
元虚坐下，接过南宫太递来的茶水说道：“俊王殿下稍安毋躁，听我慢慢道来。”
“首先，你们不能轻视梁王，他手里有圣旨诏书，监国名正言顺，全国的军队都听他的号令，否则就是叛逆，只有皇上才能剥夺他的监国权力。皇后不能干政，宗族议事不可能推翻圣旨，一旦梁王回了京城，他完全可以动用禁军把你们这些王爷都抓起来圈禁，到时候你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萧泓麒一拍茶几，大声说道：“他敢，他就不怕惹怒整个皇族吗？他就不要礼义廉耻了吗？”
元虚冷笑着说道：“殿下太天真了，你们起兵逼宫等同于造反，生死存亡之际谁还在乎礼义廉耻呢？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灰飞烟灭，谁还能记得？梁王如果放弃手中的权力，就等于任由你们宰割，他能心甘情愿吗？”
萧泓麒说道：“道长的话严重了，泓奕是我弟弟，我了解他，我只求公正，一切为江山社稷着想，何来宰割二字？亲情所在，无关生死，他自知德能不配，无力掌管江山社稷，自然会知难而退。”
元虚露出无奈的表情，摇摇头说道：“殿下的说法未免太幼稚了吧，历朝历代兄弟相争的血案还少吗？你把希望寄托在礼义廉耻和兄弟情义之上，让南宫王爷置身何处？我愿意相信你们兄弟之间情谊深厚，无论谁胜出都不会手足相残，可是南宫王爷只能胜，不能败，整个南宫家族的命运悬于一线，来不得丝毫软弱和马虎。”
南宫太听了不由得脊背直冒冷汗，说道：“师爷说得极是，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元虚说道：“你们必须阻止梁王进城，只要他进不了城，禁军和巡防营就不敢轻举妄动。王爷应该立即封锁所有进京通道，阻断城里与梁王的联络，同时邀请中厢王和兰陵王领兵进京，一同勤王，匡扶朝纲，帮你分担责任。”
南宫太点头称赞道：“师爷高明，和我想的一样，我已经派信使知会二位王爷了，可是要阻止梁王进京，恐怕不容易，他若硬闯京城，我如何拦得住？”
元虚说道：“想拦就一定能拦得住，他身边那几个人如何敌得过王爷的大军？”
南宫太为难地说道：“若硬要阻拦，就只能兵戎相见了，一旦见了血光，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元虚盯着南宫太，一板一眼地说道：“回旋的余地？难道王爷还有退路吗？自打你决定起兵进京那一刻起，你就没有退路了。对于南宫家族来说，梁王放弃监国权力是唯一的出路，为此你要不惜一切代价。”
南宫太说道：“师爷说的不无道理，我们势必要扳倒梁王，可是方法不止一个，宗族议事不是很好吗？”
元虚说道：“看来王爷还是年轻呀，阅历尚浅。宗族议事的目的是给皇上出谋划策，辅助皇上处理宗族事务，议事本身并不具有任何权力。要想让宗族议事起作用，皇上是关键。现在有两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做，一是阻止梁王进京，二是好好侍奉皇上。请俊王殿下回城做一个孝顺体贴的皇子，一旦皇上清醒了，就把城外发生的事讲给他听，如果南宫王、兰陵王、中厢王三个王爷的军队汇集金陵，共同反对梁王监国，再加上诚王和胤王两位长辈的进言，皇上一定会下旨收回梁王的监国权力。”
元虚的话语里夹带着些许对萧泓麒的轻视，萧泓麒十分反感，反问道：“如果父皇坚持不收回梁王的监国权力呢？那该怎么办？”
元虚冷冷地撇了萧泓麒一眼，说道：“殿下最好不要做这样的假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只能说南宫王爷找了个不得力的合作伙伴，就只能自作自受，自认倒霉了。”
萧泓麒大怒，手指元虚瞪着眼睛说道：“大胆，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元虚毫不示弱，说道：“殿下做梦都想恢复储君之位，南宫王爷支持你到如此地步，如果殿下在皇上面前连这点儿宠爱和自信都没有，不但会害了自己，连带南宫家族也万劫不复，所以殿下必须说服皇上收回梁王的监国权力，没有任何假设的余地。”
萧泓麒语塞，脸色阴晴不定，南宫太赶忙插嘴说道：
“危难之际大家同心协力，殿下智勇双全，曾经带领本王取得讨伐北燕的胜利，本王信得过殿下，相信殿下一定能够赢得圣心，扳倒梁王，恢复储君之位，南宫家族会全力支持殿下。”
萧泓麒的情绪逐渐平复，他讨厌元虚至极，不想再面对他，说道：
“南宫兄，我这就回城，城里的事由我负责，城外的事就交给你了。”
南宫太说道：“放心吧，殿下切记，赢得圣心最重要，南宫家族的命运全在殿下的手上。”
萧泓麒拱手说道：“南宫兄也请放心，都包在我身上，你全力助我，我绝不会亏待你。”
萧泓麒走了，南宫太设宴款待元虚，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元虚说道：
“王爷，你与这位废太子打交道很长时间了，说真心话，你看好他吗？”
南宫太不明白元虚的用意，说道：“师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不论我是否看好他，现在只能依靠他，不是吗？”
元虚说道：“未必，王爷肩上担负着整个南宫家族的命运，怎能孤注一掷？俗话说得好，狡兔三窟，王爷要有其他打算才好，不能完全依赖这个废太子。”
南宫太探过头来，盯着元虚说道：“师爷，你我无话不谈，这里就咱俩，你有话尽管说，不要有任何顾忌。”
元虚说道：“说实话，我不看好这个废太子，此人矫揉造作、刚愎自用、行事怪诞、喜怒无常，还有不可告人的癖好。皇上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不然也不会启用梁王。大家都知道梁王的名声一直不好，可是皇上却坚持重用他，这里面的原因耐人寻味。”
南宫太不大明白元虚的意思，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不会听信俊王，不会收回梁王的监国权力吗？”
元虚说道：“不，我认为皇上一定会收回梁王的监国权力，只是不会恢复废太子的储君之位。”
南宫太说道：“听说皇上大病之后身体虚弱，摇摇欲坠，已经无法理政，只能委托皇子监国。成年的皇子只有俊王和梁王，如果梁王被贬，俊王监国顺理成章，难道不是这样吗？”
元虚说道：“也许会是这样，不过这样的结果对于王爷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南宫太诧异地问道：“师爷何出此言？我辅助俊王复位，他答应我南宫家族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妥吗？”
元虚说道：“俊王怪僻，喜怒无常，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令妹出走的事情还没有完结，俊王早晚会翻旧账，他因令妹失了储君之位，怨恨南宫丞相没有全力支持他，一旦他掌握了权力，朝堂就会被皇后一派控制，谁知道那时候的俊王是个什么样子呢？南宫丞相向来与钟相有嫌隙，恐怕南宫家族不但得不到荣宠，反而会受到排挤和打压。”
南宫太想了想说道：“师爷分析得不无道理，可是我已经起兵进京，已无退路，只能赌俊王的良心了。”
元虚说道：“俊王的良心不可靠，王爷要另做打算才行。一旦皇上剥夺了梁王的监国权力，王爷可以联合兰陵王和中厢王保举四皇子泓纪为储君，这样就可以制衡皇后一派，将来四皇子必然感激你的支持，把你当成左膀右臂。”
南宫太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道：“师爷此言差矣，四皇子年幼，不堪大任，一旦皇上驾崩，皇后垂帘听政，国家必乱，汉室的没落就是由儿皇帝引发的。”
元虚说道：“正是因为儿皇帝无能，所以才有你们这些异姓王的好日子，你们三个王爷保举四皇子为储君，然后自荐为顾命大臣，掌握国家权力。皇上已经风雨飘摇，绝不敢轻易得罪你们几个掌握兵权的王爷。皇上不喜欢俊王，我敢断定他一定会接受你们三位王爷的建议，再加上诚王和胤王，五王合力必定成功。四皇子年幼，朝廷事务一定会掌握在你们这些王爷手里，南宫家族从此再无后顾之忧。”
南宫太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师爷想偏了，皇上绝不会把江山社稷交给我们这些异姓王监管，比起我们，皇上恐怕会更信任俊王。”
元虚说道：“兰陵王萧泓珺是皇上的亲侄子，你们可以让他出面监国，辅佐四皇子，他是萧家的人，受过皇上的褒奖，德才兼备，仁义守信，值得信赖。更重要的是他与南宫家族无丝毫旧怨，而且还是你姑姑的继子，你帮助他，他一定会回报你。乱世立足靠的是实力，如今兰陵王实力强大，掌控着麒麟军，中厢王张阚是他的表叔，你向他们靠拢是最好的选择。”
南宫太说道：“师爷一向料事如神，我听你的，只是不知兰陵王和中厢王的动向。”
元虚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兰陵王已经率领麒麟军向京城进发了，中厢王正在筹备先头部队，相信不久就会北渡长江。”
南宫太说道：“那我现在该做什么呢？只是阻止梁王回京吗？”
元虚说道：“王爷不但要阻止梁王回京，还要想方设法除掉他。王爷为了扳倒梁王而起兵，梁王恨你入骨，只有除掉他才能彻底保全南宫一族。从今天起，王爷要密切关注梁王的动向，查清他的踪迹，梁王身边只有几百个巡防营卫士，没有多少战力，可以一举歼灭。如果梁王死了，皆大欢喜，没人会追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