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多事之秋（1 / 2）
慕容升把礼物交给姐姐之后回到玄天观，冥思苦想，如何才能拜玄真为师学习咒术呢？中秋节这天玄真招呼童子和慕容升一起用饭，见慕容升面容憔悴，郁郁寡欢，不禁问道：
“慕容公子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慕容升不动碗筷，静静地坐着，说道：“我是病了，已经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玄真明白，这个年轻人还在为夜秦的事情煎熬自己，说道：“你还在为兄长被害、慕容垂篡位的事而苦恼吗？那你更应该吃饭，养精蓄锐，才有机会报仇。”
慕容升沮丧地说道：“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援手，没有本事，哪有机会报仇？我整天如行尸走肉，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
看着慕容升痛苦的表情，玄真心生怜悯，说道：“仇恨桎梏心灵，让人失去自我，你如此年轻就深陷其中，真是不幸。若要解脱，就要放空心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慕容升说道：“我原本是一个皇子，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无依无靠，人见人嫌。大梁不顾正义，不分是非，认贼为友，把我送到这里，想让我遁入空门忘掉一切，若是换作道长，道长能甘心吗？”
玄真说道：“你现在的境遇我也曾经有过，我祖籍梁州，自幼衣食无忧，谁知天降横祸，瘟疫夺走了我所有的亲人，一个道士云游梁州救了我一命，收留了我，从此亦师亦父。我入了道行，跟随师父修行三十年，没想到师父被人杀害，我曾发誓为师父报仇，藏身于摩崖洞中，卧薪尝胆，被仇恨困扰。可是最后我还是想通了，冤冤相报何时了，积德行善才是正道。”
慕容升故作惊讶地说道：“道长也曾经去过夜秦的摩崖洞吗？小生曾经在摩崖洞修行过，可惜不能持久。”
玄真睁大眼睛看着慕容升说道：“你身为皇子，不在皇宫里学习诗书，却到大漠之中受苦，这是为什么呢？”
慕容升说道：“夜秦多瘟疫，听说摩崖洞里有仙术可以消除瘟疫，我想修习仙术，医治万民。我偷偷跑出皇宫，结交了暗影社的人，到摩崖洞拜师学艺，谁知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父皇嫌弃，斥责我好高骛远，一事无成。今年闹瘟疫，夜秦子民死亡过半，父皇驾崩，兄长被害，慕容垂篡权，我被慕容垂追杀，不得已逃离了夜秦，断了修行的路。我原想入玄天观继续修行，可是心神不定，仇恨缠身，翻来覆去不得解脱，生不如死。”
玄真摸了摸胡须说道：“你想修习仙术造福万民，却结交了暗影社，那是走错了路。暗影社专注邪魔歪道，非但不能行善，反而会作恶。你看似落魄，但仍然是大梁的皇亲国戚，我劝你皈依正道才是出路。”
慕容升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玄真说道：“我在金陵时，有一位言素言大人十分推崇道长，我不信，现在道长为我解惑，如醍醐灌顶让我清醒，请道长收我为徒，指点迷津，引我入正道。”说完，伏地叩首。
玄真面露笑容说道：“我知道你心地善良，颇有灵性，只是被仇恨迷了心。我可以收你为徒，但是最终能否修成正果，还要看你的缘分和意志。”
慕容升再次叩拜，说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徒儿有志走正道，修正果。”
玄真说道：“平身吧，既然拜我为师，你就不再是慕容升了，我给你取一个道号，就叫清心吧。我先传你清心咒，去除心魔，平复心境，再修行正道。”
慕容升说道：“徒儿谨遵师父教导，一定用心修习。”
玄真说道：“吃饭吧，今天是中秋节，你我定了师徒名分是喜事，饭后正式焚香拜师。”
慕容升说道：“是。”端起碗筷大口吃起来。
玄真对收慕容升为徒还是很满意的，自从离开了终南山、遣散了众弟子之后，他一直有种失落感，那是一种无依无靠的感觉。新的道观落成之后他又有了收徒之心，原本想收夏江为徒，可是夏江的心还在悬镜司，只好作罢。慕容升的到来重新燃起他的收徒欲望，慕容升身份特殊，性格冷傲，却对童子十分耐心，对花花草草也有一种不经意的爱护之情，这份爱心难能可贵。慕容升主动提出拜师，正合他意。
他将清心咒传授给慕容升，慕容升每日诵读，打坐冥想，可是精神状态还是不见好转，依旧萎靡不振。一天玄真把慕容升叫到身边问道：
“清心，你每日诵读清心咒语，打坐冥想，可曾悟出了一些道理？”
慕容升回答道：“弟子诵读咒语，努力压制心中的杂念，进入清心寡欲的境界，可是一到晚上就会梦到父皇和兄长，醒来之后心情烦躁，又陷入复仇的妄想之中。听说人死之后魂魄会离开躯壳转世轮回，但是如果身怀冤屈，死者的魂魄就不肯离去，停留在人间变成鬼魅，我常在梦里听到我兄长说话，说他死得不甘心。”
玄真说道：“正是因为世间有鬼魅之说，才会有我辈之人修习道术，穿越生死两界慰藉民心。我再传你安魂咒，睡觉之前诵读，安慰你兄长的魂魄，让他早日超生。”
慕容升叩拜师父，勤奋修习，暂且不表。
自从去年在花园里斥责了泓奕之后，梁帝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儿子了，今年收到泓奕的信，得知他在战场上负伤，不免心里又多了一份挂念。中秋节家宴上母亲因为见不到皇孙而发怒，拒绝他请安，弟弟武陵王的话提醒了他，是时候把泓奕召回来见见了。于是他把几位大臣召集到养居殿，商量是否应该晋封二皇子为亲王。
接到皇上宣召之后，南宫铎立刻到东宫找太子，太子此时正在宏德殿与公孙瑛谈论质子的事，竹林边的厢房已经收拾完毕，门窗内墙粉饰一新，可以让萧泓圭入住了，太子派蒙三勇去四方馆接萧泓圭。
侍卫来报，丞相大人到，太子纳闷，南宫丞相很少不约而来，想必有急事，于是赶忙起身迎接。南宫铎走进宏德殿，示意太子禀退左右，直奔主题，劝说太子反对晋封二皇子为亲王。
太子也接到了父皇的宣召，让他午后到养居殿讨论晋封泓奕的事，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对弟弟在过去一年里取得的成绩有些嫉妒，私底下羡慕弟弟的运气。弟弟为情所困，在外放梁州的路上收编了荆州军，创立了赤焰军，还毫不费力地得到了一员大将林燮，接着在云南击败了南楚，又利用左路军被瘟疫拖垮的机会收编了左路军，稳定了西境，真可谓情场失意，官场得意。但是他不明白丞相为什么要反对弟弟晋封，而且还要拉上他一起反对，于是说道：
“丞相今天不约而来，如此匆忙，就是为了泓奕晋封的事情吗？泓奕被外放之后的确立了功，不亚于我去年领兵讨伐北燕，晋封亲王不为过，丞相为什么要反对呢？”
南宫铎解释说道：“殿下身为储君，思考问题要跳出父子兄弟的圈子，要为江山社稷着想，要学会帝王心术。我反对泓奕晋封完全是为了殿下，如果殿下认为晋封亲王没什么不妥，至少也要向皇上提议，在晋封的同时解除梁王的兵权。”
太子认真听着，说道：“请丞相继续说下去。”
南宫铎接着说道：“历朝历代的动乱多源于内部争斗，皇子们因为势力膨胀而破坏了兄弟之间的平衡，激发了争权的野心。有些臣子功高盖主，萌发不臣之心，篡位夺权不是没有先例，我大梁立国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殿下身为储君，拥有未来的江山社稷，从现在起就要着手规划朝野，掌控臣子。无论殿下与二皇子的兄弟之情有多深，都要有防范之心，要学习先皇对待诚王和胤王的做法，才能江山永固。”
太子听了南宫铎的一席话，若有所思，说道：“丞相的话不无道理，让我考虑考虑。”
南宫铎说道：“老臣与殿下已经是一家人了，所以事事都为殿下着想，请殿下务必相信老臣。”
太子看了南宫铎一眼说道：“丞相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自有理会，大人请回，咱们午后养居殿见。”
言素也接到了皇上宣召，知道皇上打算晋封二皇子，心里十分高兴。女儿与二皇子的姻缘已定，看来玄真说得不错，泓奕有出息，是将来的靠山。他午后来到养居殿，武陵王已经到了，正在和皇上下棋。梁帝见言素进来，让他上前评判棋局，言素饶有兴趣地分析棋局的长短优劣，说武陵王局面占优，皇上要输棋了。梁帝哈哈大笑，对武陵王说道：
“那好吧，东海送来的那三十匹白马就归你了，我现在明白了，没有赌注的棋局你都会输给我，有赌注的棋局你就赢我，你很滑头呀。”
武陵王也哈哈大笑，说道：“想赢皇兄手里的宝贝可不容易呀。”
太子、南宫铎和中书令柳齐陆续走进养居殿，梁帝说道：“收棋，咱们讨论正事。”
梁帝提议晋封二皇子泓奕为亲王，征求诸位大臣的意见，武陵王首先表示赞成，南宫铎则说为时尚早，应该等二皇子再立新功。言素赞同晋封，柳齐不置可否，说他只负责接受皇上的旨意，传达皇上的旨意，对官员的任命和晋封没有个人意见。太子的意见与南宫铎一致，期待泓奕再立新功，还提出将赤焰军的指挥权交还兵部，由兵部统筹，同时恢复荆州军和左路军的编制，将赤焰军调往汕州平乱，收服当地的部落，解决汕州旷日持久的地方争端。
听了太子的意见，梁帝感到诧异，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皇子们长大了，不免会有争斗和猜忌。最后，梁帝决定晋封泓奕为亲王，同时任命林燮为赤焰军主帅，听从兵部号令，恢复左路军的编制，取消荆州军。圣旨由中书省发出，四百里加急送往梁州，召梁王进京受封。
商量完二皇子晋封的事情，大臣们散去，梁帝把太子留下，责问他郜御史越级晋升是怎么回事。原来御史台上书告了太子的状，指太子用人偏颇，培植羽翼，有朋党之嫌，还说太子破坏了用人的规矩，危害朝廷体制。太子在父皇面前百般解释，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养居殿。
回到东宫之后太子越想越气，言素曾经是他的老师，可是当了御史大夫之后总是吹毛求疵。郜宏是他推荐的，可是现在却冒出来反对郜宏晋升，真是岂有此理。
自从太子接管吏部之后着手改革旧的用人制度，废除了必须从贵族中选拔五品以上官员的规矩。他需要得力的助手协助他在吏部推行新的用人制度，于是把郜宏从五品御史越级提拔到三品侍郎的位置，到吏部任职。这种越级升迁当然会得罪京城贵族，可是连南宫丞相都同意了，御史台凭什么跳出来反对呢？还导致父皇责问，实在窝火。
太子愤愤不平，公孙瑛走过来小声说道：“殿下，山庄侍卫来报，生了，是个男婴。”
太子吃了一惊，诧异地问道：“怎么提前了呢？什么时候生的？”
公孙瑛回答道：“今天辰时生的，我刚才翻了黄历，这个孩子的八字可不大好呀。”
太子说道：“你马上去找那个收了我们钱的太医，就说齐妃要生了，让他火速赶去山庄，等到了山庄之后就说太医来晚了，孩子已经降生。你再查查黄历，选个吉利的时辰报给太医，让太医按照我们的意思写产子记录，快去。”
公孙瑛点点头，转身离去。
第二天，太子一大清早来到养居殿向父皇请安，然后禀告父皇，昨日酉时齐妃产下一子，母子平安。梁帝听了大喜，让高湛取来黄历，仔细查看，说道：
“昨天是个好日子，把钦天监叫来，让他算一算，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为好。”高湛答应了一声，跑出养居殿。
担任钦天监的是皇后推荐的道士出尘子，接到皇上召唤后急忙跟随高湛来到养居殿，问了孩子的出生时辰，翻开随身携带的一本厚厚的图册，阴阳怪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