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中秋节礼物（1 / 2）
太子借口夫妻团聚留在了凤鸣山庄，其实他是嫌城里烦闷，想出城打猎。自从参与朝政以来，整日忙忙碌碌，时间一长难免对朝堂琐事心生厌倦，这次借母后出城的机会，留在外面轻松几日。
就在太子出城的这几天，穆小王爷和郜宏一行人抵达了京城。梁帝在武英殿接见了穆小王爷，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南境未来的首领，被高大健壮的穆小王爷吓了一跳，没想到年仅十四岁的孩子竟然长得比成年人还魁梧。他称赞了一番穆王府，决定在中秋节之前给穆小王爷举办加冕典礼，让武陵王安排小王爷在王府住下。
在召见了穆小王爷之后，梁帝又召见了郜宏和南楚质子，对郜御史的云南之行大加赞赏，然后闭门商量如何安置南楚质子。
南宫丞相说道：“陛下，臣建议把南楚质子禁足在四方馆，由禁军看管，一方面可以保证质子的安全，另外一方面也能限制质子的自由，不让他乱说乱动。张阚的儿子作为质子已经在四方馆里居住了一些时日，平安无事，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南楚质子。”
梁帝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南楚方面要求给予质子皇室待遇，朕已经答应了，如果把质子禁足四方馆，南楚会不会认为朕言而无信呢？”
南宫铎辩解道：“陛下，四方馆不是普通的客栈，是接待外国使节包括亲王的地方，对外宣称是皇室待遇也不为过，陛下不必多虑。”
郜宏从南宫铎身后走出来说道：
“启禀陛下，关于质子微臣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梁帝说道：“讲。”
郜宏说道：“丞相大人所言不失为对待质子的惯用手段，可是微臣认为质子身份特殊，应该权衡利弊，采取不同的方式加以对待。”
南宫铎斜眼看了看郜宏，露出厌恶的神情，心想，毛头小子，读了几本诗书就不知天高地厚，朝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让你出使云南是给太子面子，你还想得寸进尺吗？于是质问道：
“古往今来有一套对待质子行之有效的办法，是先人智慧的结晶，郜御史所说的不同的方式是指什么呢？”
郜宏年轻气盛，朗声说道：“昔日秦送公子异人去赵国为质子，赵国待之苛刻，日后异人继承王位，立刻发兵攻打赵国。异人死后，其子嬴政继位，对在赵国所受的苦难牢记于心，继续发兵攻打赵国，从未间断。秦国对赵国的兵民毫无怜悯之心，直至赵国灭亡。假如赵国善待异人一家，历史也许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南宫铎不屑地说道：“这是无稽之谈，异人狡诈，依靠奸商吕不韦骗得王位，嬴政更是暴戾，骂名远扬，你认为赵国善待他们就能变豺狼为羔羊吗？”
郜宏说道：“南楚质子既是人质，也是使节，他日若质子回国参政，必然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我们现在善待南楚质子，用我大梁的儒家伦理教导他、感化他，质子必然会崇尚我大梁，感恩戴德，一生亲近大梁，这才是巩固邦交、维护和平的根本方法。”
南宫铎冷笑了一声说道：“这是妇人之见，与邻国邦交靠的是实力，维护和平靠的是强大的军队。友善会被视为软弱，善待会被视为亏欠，在国与国之间从来就没有人心向善，只有相互利用，落井下石，此消彼长，弱肉强食。”
郜宏说道：“用武力维护和平是最后的手段，用战争获取和平，代价是生灵涂炭，所以从来不是明君的首选。儒家讲究以仁义待人，讲究浩然正气，讲究礼仪教化，这些应该是我们首选的方法，目的是建立一个清平世界，使我大梁被邻国所仰慕。”
梁帝说道：“郜御史，依你之见该如何安置南楚质子呢？”
郜宏说道：“质子宇文圭是南楚的皇长子，微臣以为陛下应该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他，让他进太学院读书，学习我大梁的文明，把大梁当做自己的家。日后宇文圭回南楚参政，定然会亲近大梁，保我南境平安无事。”
南宫铎说道：“陛下，臣认为对待质子不可心慈手软，让南楚小看我们。南楚庇护滇国遗族，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如果现在放纵，日后必成祸患。”
梁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丞相说得有道理，郜御史的建议也不失为一种新的外交策略，朕认为可以尝试一下。这样吧，南楚质子的事情就交给太子负责，不要张扬，从今天起宇文圭改名叫萧泓圭，就说是远房亲族子弟，来金陵求学。东宫有许多房舍空闲，就让萧泓圭住在东宫，给予皇子待遇。记住，要安排可靠的侍卫跟随，让太子对质子多费心，毕竟不是萧氏的子弟，不能不提防。郜御史，朕采纳了你的建议，如果适得其反，朕要拿你是问。”
郜宏鞠躬行礼说道：“谢陛下。”
南宫铎说道：“陛下，此事涉及东宫，是否应该先征求一下太子殿下的意见呢？”
梁帝说道：“不必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郜御史，你马上去见太子，就说是朕的旨意，让他妥善安置南楚质子。这几天太子在凤鸣山庄夫妻团聚，你去一趟，顺便把穆小王爷送给朕的药材和补品一同带去交给太子，他用得着。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郜宏再次称谢，退出武英殿。南宫铎倍感失落，对皇上说道：“郜御史少不更事，陛下为什么要轻信他的言辞呢？”
梁帝对南宫铎说道：“爱卿，年轻人敢想敢干，朕不想折了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折腾去吧。中秋节将至，筹办穆王加冕典礼的事朕就交给你了，云南的事情一向复杂，你要把这件事办好，不能让人挑眼。”
郜宏离开了宫城，将宇文圭带到四方馆交给言阙，嘱咐言阙照顾质子几日。郜宏与质子一路从滇城来到金陵，朝夕相处，对宇文圭颇有好感，宇文圭知书达礼，不卑不亢，聪慧过人，让他心生同情。安置好宇文圭之后，郜宏来到东宫外院找公孙瑛，公孙瑛安排一名侍卫领着郜宏前往凤鸣山庄。
这是郜宏成为太子侍读之后第一次来到凤鸣山庄，听说山庄曾经是前朝皇帝的行宫，四周是皇家园林，山峦起伏，景色秀丽，是避暑的好去处。蒙三勇把郜宏领进山庄，让他在外殿等候太子，郜宏等候良久，不见太子现身，不免心里着急，这时一个嬷嬷走进大殿做日常打扫，见了郜宏问道：“你是什么人呀？来这里做什么？”
郜宏回答道：“我是太子殿下的属下，特地从城里赶来山庄见太子殿下。”
嬷嬷打量了一下郜宏，抱怨道：“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呢？也没人告诉我一声，让你这么干坐着，真是怠慢了，我给你沏茶去。”说完，慢悠悠地走出大殿。
过了一会儿，嬷嬷端着茶水回来，郜宏站起身道谢，说道：“谢谢嬷嬷，给您添麻烦了。”
嬷嬷微笑着说道：“不麻烦，这里成年累月没人来，冷清得很，我乐意看到有人来，能给山庄添些人气。”说完，开始擦拭大殿里的家具。
郜宏不解地问道：“太子和夫人都在山庄里，怎么会冷清呢？”
嬷嬷说道：“太子殿下的随从和侍卫们都住在庄外，不让进庄，庄子里面只有他们夫妇和一个侍女，再加上我们两口子，这么大的庄子只有五个人，所以我见到你就觉着奇怪，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让你进庄。”
郜宏好奇地问道：“你们两口子？你们是谁？”
嬷嬷回答道：“我和我丈夫，我们为太子殿下照看这所庄园已经十年了。”
郜宏又问道：“自从寒食节后夫人就住在这里，难道东宫没派人来服侍吗？”
嬷嬷摇摇头说道：“只有一个侍女，整天舞刀弄枪的，像个侍卫，从来不端茶倒水，也不收拾屋子，夫人也不说她，都是我们两口子照顾她们两个。男侍卫们都住在庄子外面，从不进来。”
郜宏说道：“听上去是有些不寻常，夫人在东宫时有四名侍女服侍，怀孕后搬到这里，服侍的人反而少了。”
嬷嬷絮絮叨叨地说道：“每次太子殿下过来我都抱怨，让他多派几个宫女照顾夫人，我们两口子年岁大了，笨手笨脚，烧火做饭还可以，照顾夫人就不够用了。那个侍女懒得很，活像个大小姐，指使我干这干那，她什么都不干。太子殿下对我的话一点儿都听不进去，他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么亲近了。”
郜宏好奇地问道：“嬷嬷以前是东宫的人吗？”
嬷嬷说道：“我以前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是太子的奶妈，太子吃了我三年的奶，现在他长大成人了，大婚了，不理睬我了。”
郜宏微微点头，问道：“嬷嬷的家在金陵吗？”
嬷嬷说道：“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是乡下人，曾经有四个孩子，可是都生病死了。泓麒被立为太子那年皇上赏了这座庄园，皇后娘娘就让我们两口子来这里为太子看管庄园。这么大的庄园，我们两个人怎么看得过来，以前还雇了长工，做一些修修补补的活儿，帮着我们打理庄园，自从夫人来到这里以后就辞退了。你瞧瞧，殿前的杂草都长这么高了，可是我们的确忙不过来，等夫人平安生产了，回了宫，我们就能喘口气了。”
郜宏喝了一口茶水问道：“蒙队长让我在这里等候太子殿下，是不是殿下不在庄子里？他什么时候回来？”
嬷嬷慢悠悠地说道：“太子殿下一早出去打猎，早就回来了，刚才我还在花园里见过他。他可能不知道你来了，如果你有急事，可以去花园找他，从大殿的侧门出去，向北走就是花园。记住，千万不能进入内殿，那是夫人起居的地方，不让外人进。现在庄子里不留外人，你最好在天黑之前离开，山里有狼，走夜路不方便。”
郜宏拱手致谢，起身走出大殿，按照嬷嬷指的路向北走，过了一个牌坊来到花园。一进花园就听到了舞刀弄剑的声音，循声走过去，穿过一个月亮门，停住脚步，见太子站在一个花圃旁边，一个孕妇坐在凉亭里，另外一个女子正在空地上舞剑，剑光闪闪带着风声。郜宏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此刻上前见太子，就在这时，舞剑的女子突然收剑，冲着郜宏大声喊道：“什么人？”
太子吃惊地扭头看向月亮门，见郜宏站在那里，快步走过来厉声问道：“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郜宏吓了一跳，往日太子总是温文尔雅，和颜悦色，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此时却表情严厉，让他十分诧异。他顿时感觉自己做错了事，脸一下子红了，赶忙拱手施礼说道：
“是微臣失礼打搅殿下了，微臣昨日回京，奉圣上旨意来山庄见殿下，一个嬷嬷指路，说殿下在花园里，请殿下恕罪。”
太子瞬间恢复了镇定，说道：“你跟我来。”说完大踏步走出花园，郜宏惶恐地跟在后面。
太子领着郜宏回到外殿客厅，二人坐下，太子和蔼地说道：“郜爱卿，你从云南顺利返京，这很好，来山庄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郜宏把云南之行简略地叙述了一遍，然后把皇上对南楚质子宇文圭的安排告诉了太子，并把带来的补品药材交给太子。
太子说道：“郜爱卿，你云南的差事办得很好，我会为你申请嘉奖，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你根本没必要跑这一趟，看，太阳快落山了，你赶快上路回城吧。”
郜宏拱手作揖说道：“如果殿下没有其他吩咐，微臣告退。”
太子抬手示意郜宏等一下，说道：“你回去告诉公孙瑛，把外院竹林边的厢房收拾一下，安排质子住进去，那里偏僻，平时没人去，不会引人注意。你今天来过山庄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说过，任何人误入山庄内殿和花园都要受处罚，你去了云南，不知道这件事，不怪你。”
郜宏拱手说道：“多谢殿下，微臣告退。”
郜宏转身走出大殿，环顾四周，没见嬷嬷的影子，不禁心中生气，这个妇人真坏事。
在山庄门口，郜宏向蒙三勇告别，飞身上马，打马而去，陪同他的东宫侍卫见他离去，赶忙上马追赶。
郜宏聪明好学，心思敏捷，一向自负，自从被言素推荐给太子之后受到重用，春风得意，这次被太子训斥，一想到自己冒冒失失误入花园，非常懊恼，恨自己一时糊涂，忘乎所以，没了规矩。可是在花园里看到的一幕更让他如坠云雾，他认识南宫慈，在花园门口他看得清清楚楚，舞剑的人明明是南宫慈，而凉亭里的孕妇又是谁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糊涂了，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回城之后在朝堂上提出嘉奖郜宏，夸赞他出使云南办事得力，官升一级。七伢子也立了功，得到皇上的赞许，太子在朝堂上出尽风头，完全盖过了一帮老臣，好不得意。
中秋节前梁帝为穆小王爷举办了隆重的加冕典礼，武英殿里群臣汇集，梁帝亲自将金印宝册交到穆小王爷手中，勉励他像父亲那样治理好云南。
梁帝留穆小王爷在金陵多住些日子，让他在金陵过中秋节和重阳节。梁帝这么做另有目的，他想多一些时间考察这个年轻的王爷，打算把一个公主嫁给他。穆小王爷身强体健，气宇轩昂，很有统帅一方的气派，一定要把他牢牢控制住，为大梁守卫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