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入宫觐见（1 / 1）

原是最寻常的一个正午，天光景色还是让人不熟悉的端严华丽富贵以极，启瀚云走在精心打理修饰的草木间看着朗日下一轮光圈带着浅晕的温暖照耀下来，让她入目的东西都带着一些华美的光辉。

想着刚才种种，她不知道该是怎样的态度。

她是想权当自己已经是死着的到来了这皇宫，对于这里的人和事全然是没有任何瓜葛与接触的，甚至在那一道圣旨以前她也从没想过会和这里的人有什么交集，自己到这皇宫到底该做什么怎么做她原来全无打算，之后虽然也会为无辜的人丧命而觉得心痛愤怒，但是她知道，在这个地方还远没有她说话的份，只想要在这里无声无息的生死不顾置身事外，没想到能得这样一句堪称关怀的话。

这样一句话像是让她一下子撞进了湿湿的雨雾中，觉得有被关爱滋养也有些雾蒙蒙的找不到方向。

在她从西疆出发来京时，她的父亲宣抚大将军启培拓已经不在他们之前的军营里，他们要拔营行军到另一处驻扎，而之前驻营的地方处在新营地的后方数里处，也就是说他们又把战线向羌人方向推进了，大军乘胜向前锐不可当。

先头派人去做好安营的准备，大将军带大部分人马调动的时候原来的营地几乎已经搬空，原来数量繁多的军帐也只有零星几顶，其中最大的帐子宽敞明亮被其他较小的帐子簇拥着在正中间，宣抚大将军对着端坐上首的启瀚云行礼道别：

“臣领兵换营驻守，现大军已帐外集结，特来向怡人娘娘辞行。”

一身红衣罗裙宫装的启瀚云红肿着一双眼睛，看着面前行礼的父亲又滚下一行泪来。那时她还不知道此一别便是此生永别，那时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这样崇敬敬爱的父亲，也曾在背地里怨怪过的父亲，会这样尸骨无存的死在满身骂名里。

西疆的风沙送这一行大军远去，飞扬的沙土也有尽落的时候，当远处的黄沙烟瘴消散，极目远眺也再没有一点人马踪迹，看着周遭，她还是身处西疆营帐，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可是看着自己肩上披散下来的长发和身上以前从没穿过的柔软华服，耳边再没有人马嘶鸣和旌旗号角，她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她不再是军中战士口中的小云儿了，她不再能骑马，不再能使枪，不再能看见广阔天地上的初日，不再能上阵杀敌，不再有自己的一匹战马，不再有在和日微风青草地上的少年。

她从此不再是天边的雏鹰，甚至她这样荒野长大的都不算是什么黄鹂金丝雀，如今这样被老鹰扔出去，然后折了翅膀拔了羽翼关进笼子里，大概只能算得上是顽皮小儿抓起来戏耍养着玩的小麻雀儿。

“主子回来了？”

正要宫门口的勤儿看见启瀚云进来赶紧走过来，

“奴婢正要去看看主子是否要回来呢，主子怎么是自己回来的？瑶香没有跟着您吗？”

看见她身后没人，勤儿奇怪道。

“瑶香冒犯靖昌候夫人名讳被罚了跪，她如今叫忠儿了，是贵妃娘娘亲自改的名字。”

看见勤儿启瀚云才有点松了一口气，这个一直尽心尽力照顾自己的宫女处处妥帖，现在几乎是她在这后宫里唯一可以信任一二的人了。

想起忠儿，她不知道卓贵妃这次发落了她是真心恼怒了还是为了说那些话有意调走的，总之不管如何都是因她所起，她不能不管。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勤儿，这样想着对勤儿说：“你能不能去看看忠儿。”之后又说清贵妃是在那里发作的。勤儿听见这话答应下来，赶紧猜着位置巡过去，回来后只说看见了她，不过贵妃身边的人并不放人，说是要等贵妃松口才行。本来就是贵妃降罪她们也不能再求，只能等着贵妃开恩。到将要晚膳时分才看见忠儿被抬回来，倒是没人拦着她们找药治伤，也算是把她安顿好。

又是一日，涵虚真人入宫觐见。

这位涵虚真人的来历已经探不到根源，只说是先皇暮年沉迷修仙练道，以至于有许多此道中人活跃于朝堂民间，其中有一位十分有修行的道长看此间可有作为，决定下山一遭也立一番功业。

听说这位道长道法高深，在下山前曾有过一番推演，之后卦象如何不知，但听说他入世避开了所有皇族亲贵子弟，只选了当时还未掌权的摄政大臣霍光门下，之后便入了霍府做了家臣幕僚，再后来历经种种，几年后霍光果然权柄渐大，一步步摄政掌权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这时这位道长年事一高，在最后的时光里隐匿深山羽化成仙，当日离京前老道长给霍大人留下信物，说会再有他后继之人继续效命，第二年果然有一个年轻人找到霍兴，这人就是涵虚真人。

据说当日涵虚真人和当时权倾朝野的霍兴谈论了一番天下大事经济事务，被他眼界手段深深折服，立刻请入府中以上宾之礼代之，之后涵虚真人也常有济世救人为人解惑的事迹让他在京中颇有声望。

他乃是世外的高人，在霍兴摄政治理国家政事自然手到擒来不在话下，不久，朝堂上就因为他的一些谋划各处妥帖事事清明顺畅，霍兴也对他格外信任，如此涵虚真人很快就成为了霍兴身边的第一人。

一次洛水泛滥，涵虚真人不仅献计，更是身先士卒亲去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与灾民军士同甘苦，治病救人救众人于水火之中，最后水换也是因为他提出来的治水的法子平息一时之间名声大噪，上到朝臣官员下到贫民百姓没有不知道涵虚子的，更有甚者为他塑身上香奉为神明。

涵虚真人头上一支素簪绾发髻，面上是极内敛的清瘦，蓄着一缕垂到脖颈的胡须，身上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从上到下没有一点装饰，衣袍也是平民百姓最常穿的麻布所制，不过因为衣料太过反而让人看不出缝隙接口。这样一身打扮让人看不出年纪，虽处处寻常，入俗世食人间烟火，但气质超然沉静安然，眸光清明，看似虚无实则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