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韩少黎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她该值得更好的人绝非他。
夜色以晚,今日的时间如猛火屠戮着野草那般迅疾,时间怎会等他,他必须离开了。
文喜落了个空尴尬的放下脚根,瞧向了别处心里其实也有了不祥的预感。
许久他调整好情绪微笑的看着落寞的钱文喜难忍道:“你今夜好好在这住,我明日来接你。”
钱文喜立即就拉住他的手,心里一阵委屈:“为什么?”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韩少黎呵斥转而又轻声细语,试图从她温热的手心将手抽回:“乖,明日我定来接你!”
钱文喜知道他七分骗三分真怎么也不肯放,紧紧抓着,心里忐忑不安哭道:“不要走!”
“文喜~”韩少黎无奈顾不得了只能用力的将手抽回却无意推到了她,看着跌在地上的人儿,韩少黎又难受又心疼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转了身。
钱文喜呆在地上还以为他会扶起自己。
结果呢!
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出门就将门关上落了锁。
她这才错愕事情远非她所想,她跑到门边试图将门拉开,撞开,踢开但却毫发无损,她从他身上觉到了阿娘离开时的感觉她在屋里撒了天大的泼,该砸的都砸了,碎的也都碎成了渣,她仍是闹腾用力的拍打着门吼:“你开门,为何将我关在这里,你与我说清楚。”
许久未见门外动静她缓缓冷静了下来,抬手抚摸着门上的人影:“究竟发生什么了,你告诉我啊……是生是死,是福是祸我们一起担。”
还是不见回应,她妥协了也尊重他的选择,她心里也想清楚了弱弱道:“明日你要回来接我!”
韩少黎扶着栏杆,手恨不得将那栏杆捏成粉末,回道:“好,文喜啊!你且要记牢了你从未认识过一个叫韩少黎的人,文……如今该唤你一声六娘了,我以将你的信物和事以书信让静元真人代送去了阜阳秦家,不时秦家便会来人接你认祖归宗。”
她强忍着哭泣笑了笑,什么认祖归宗,今日过后他若不在她也不活。七岁时她本就该因为投河了了一生的,只是他将她从湍急的河里捞了上来救回了她半条残命。
他也不在啰嗦将钥匙交给了刚刚到这的阿十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道:“宁辞告诉你了?”
阿十心疼的看了眼屋内,眼睛也早早哭红了一圈,点了点头:“宁郎君跟我说了,郎主……”她欲言又止撇过头去:“宁郎君在楼下等您。”
韩少黎苦笑:“好!阿十看住她了从今往后莫要她在回韩府。”
阿十连连应头目光默默随着他的背影远去,她抱着怀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坐在门口哽咽:“早知道这是最后一餐我便不要了。”
一个在屋里哭的撕心裂肺,一个在屋外泪如泉涌
拂晓天色微明,王宫大门一队羽霖军匆匆跑出宫门领着圣旨便直奔东市落尘街将韩府围的个水泄不通,陈将军让人撞开大门就提刀闯了进去而韩少黎早知有今日几月里便暗下陆陆续续的遣散了家仆,如今韩府除了他就是这宅子。
他静静坐在厅上恭候至此,见圣旨来了不卑不亢跪地接旨:“韩少黎叩见吾皇!”
“奉天子谕,兹前臣太保韩少黎为君之师,辅君之臣却未尽所职,结党营私,独揽政权,祸乱朝纲又多次蛊惑天子残杀忠良。今证据确即刻查抄韩府打入诏狱,听候发落!”陈将军念道声音铿锵十分憎恶却不知他的手隐隐颤抖,心里悲痛。
韩少黎高举双手还未接过圣旨便被羽霖军压了起来。
天色渐渐明亮蜷缩在角落的钱文喜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面无表情,哭了一夜她的眼睛早就红肿不堪,她艰难的扶着墙站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窗边强忍着刺痛睁眼,远处青山以黄只一夜遍地的枯叶覆盖了整个昌炀城的街道,她在八楼显然他怕她逃出去早有算计。
临至晌午门外终于传来动静,静元真人看着站在窗边的文喜在见故人忧喜忧愁。
“文喜!”
随着四年没闻真人的呼唤声这一声让文喜惊愕。
静元真人走来看着身前亭亭玉立的少女眼前一亮:“阔别四年在见你,看来你我缘份未尽啊!”
文喜行礼问安后,跪下请罪:“在见真人文喜内疚当初不辞而别!”
“往事随风而逝,休提!”真人将她扶起便往席上坐。
文喜疲惫的问道:“真人他做此番究竟何意?”
静元摇头叹息:“帝王之情,皇恩难还。天下之太平君臣舍命也为之,若一人命能换朝堂与天下的安宁,何乐而不为之。这是韩少保对贫道所言。”静元真人将袖中信递去,“一切都在不言中,此封信是韩少保让我转交给你的。”
文喜接过信的手都在发抖:“他人呢?”
静元看着如此伤心的她思量片刻嗟乎:“今日早早便颁发告示韩少保等人罪行确着罪不可赦现以下罪诏狱!”
诏狱?
她早猜测了结果可是真正来临的时刻她的心竟会如此的痛就像被人捏在手里,呼吸是痛不呼吸也痛。
信摊开来短短四字:好好活着!字字戳心。
她读着泣不成声喃喃自语:“我要的荣华富贵不是穿金戴银而是家、你、我和余生!”
而这边诏狱里韩少黎静静坐在牢中十分虚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伤痕累累,同样狱中还有几位他的“同谋”,六人半死不活的又彼此憎恶的紧紧依偎在一起,纷纷又咬牙切齿的恨着对面牢里的韩少黎。
好不容易安静两刻的狱中突然听见解锁之声,韩少黎耳畔下一秒就喧杂起来狱中的囚犯发了疯一样的闹喊着,“冤枉,冤枉啊!”
所有的罪人都在想着如何苟且偷生的活下去,却忘了一句话: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六人本被刑罚折磨的要死不活的突然就像魂归个体了般死扒着牢门大吵:“我要见陛下我要讨回公道,老臣清白啊……”
六人吵不到片刻就被压了出去。
那六人仰头大笑,以为呐,是要带他们见陛下了,只惜下一秒一个羽霖军当头一棒:“我还是头一次见赴死都赴的如此开心的人,多笑笑待会脑袋搬了家就没得笑了!”
顿时的那六人是腿都软了硬是被羽霖军拖着走的。
“那六人午时三刻问斩!”
听见声音他慢慢睁开眼先见陈将军在见他身后的一个羽霖军双手端着托盘,显然托盘里盛着的是认罪书和解忧的“屠苏”。
陈将军端过托盘挥退身后的人垂下了头,暗沉的眼空洞的看着手中的东西,缓缓将托盘放在桌上后嗔怪:“何必呢!”
韩少黎回想起那斗了十一年的六人嗤笑:“本就命不久矣有他们陪我同行~值了,可惜了见不得未来的周商是何模样。”他说完便提手执笔。
陈将军握住他的手死死压着不让他签字,呵斥:“韩少黎,你可知签了字就在也没有回头路了。”
哪知韩少黎莞尔一笑抽回手款款落笔不卑不亢,坦然自若:“我从未想过回头,我的祖父和阿耶以血肉之躯横在了国门之前,我的阿娘服毒殉情,我将一生都奉献于周商并不后悔!”他将笔搁在砚台上,双手稳稳放在双膝反倒如释重负。
陈将军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十分愤怒,他在怪自己的无能为力又怪当初自己能没拦住他,更是怪他的一意孤行和他视自己的命如草芥,这现在又能如何呢!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见他签了字陈将军拿起认罪书就转身离开,韩少黎自知在不开口或许就没机会了连忙唤道:“陈朝~”
陈将军果真停下却不愿转身在看他一眼,世人见应该觉得陈将军是对此人厌恶至极,只是……这只是世人见已。
而陈将军眼中早已饱含悔泪只是不愿让他见了自己扭曲强忍痛苦的模样罢。
韩少黎看着毒酒哽咽:“你还欠我三个人情,现在我有三请,一请,请你往后帮我照护着点她。;二请,请你在我死后替我将那未着上的喜服换上让韩某此生之殇随大喜而去,韩某来生感激不尽。;三请:请你每年来我坟头讲讲往后的周商。”
陈将军未点头也未拒绝,眼角的热泪滚滚落下,他疾步离开了诏狱乘人不备拭去满脸的泪痕,韩少黎知他会办到举起酒盅仰头一饮而尽。
毒效半柱香后便突然开始发作,他猛的吐出一口乌血,腹痛难忍,两眼血丝遍布呼吸越发急促,他有气无力的趴在案上如此想缓解胸口的疼痛,他本欲安安静静等死在睁眼恍恍惚惚见了趴在自己身旁安静熟睡的文喜突然大哭,谁人不想活,谁人不想与至爱之人携手相伴一生,只是一人与万人间他做了选择。
他只是想在摸摸她的脸却无力在抬起手只能艰难的朝那空气述说:“来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