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出手（1 / 2）
厕所距离护士站非常之近，往前几米就是。在等待蒋欣的时间里，我在厕所外的洗手台用清水洗了洗脸。刚才还有些发烧的脸颊被清凉的自来水打湿后多少冷却了一些。我关掉水龙头，双手撑着台面仔细端详对面镜中自己那张满是水痕的面孔，恍惚间竟有种奇妙地陌生感。
出现在镜中的男子莫非真是自己不成？自从变异爆发、轮回开始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在这之前呢？上次看到自己的脸是在什么时候呢？我就此回忆良久，但记忆就如同万米高空中的空气般稀薄缥缈，竟是无从想起。
诚然，在经历了一系列离奇诡异的事件之后，我承认自己变得多少有些神经兮兮。但即便如此，也断不至于连自家脸孔也搞不清楚。镜中映出的还是那张普普通通的三十四岁男人的面孔。虽然说不上英俊但也绝对不算丑怪。浓黑的眉毛比较显眼，一双细长的眼睛藏在拱起的眉骨之下，鼻梁不算很高但好在不歪，凸起的颧骨将面部线条刻画出一丝硬朗的感觉；鼻头不算大，细看之下有些黑头隐藏其中；嘴唇有点薄，仔细观察八颗门牙根部略微泛黄。脸上很干净，没有络腮胡；头发挺浓密，未曾向后移。乍一看去，似乎比实际年龄还略显年轻。这就是我，我当然记得。可忽然之间心中竟腾起一种想把自己形象牢牢记住的冲动。仿佛一转身这脸孔便会被别的什么取而代之，不复存在。
我伸出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镜中的我也分毫不差地做出相应动作。只是以他的角度来看，他伸出的是左手而非右手。左右互换，此乃镜像世界之本质。
我再次盯视着眼前这面几乎与洗手台同宽的镜中的世界：洁白的墙壁瓷砖，齐腰高的塑料扶手，嵌有竖条玻璃的病房门，走廊上头尾相连的临时病床，还有时而闯入画面又悠忽从另一侧消失不见的人们。那种曾经摇撼我、扰动我、令我迷茫、使我晕眩的虚幻感再次如蛇般冰凉地滑上我的肌肤，不期而至。仿佛镜中才是真实的世界，而我不过是被困在四根铝条框住的虚拟牢笼之中的幻影囚徒。
“很快我就回来！”双双瞪着漆黑的眼睛说。
“你还没睡醒吧？”大壮笑嘻嘻地说。
“找到我的女儿。”小哥一脸阴沉地说。
“一切都会顺利的。”蒋欣妩媚动人地说。
“在还来得及的时候。”镜中的我说。
我猛然直起身，踉跄后退几步，牛仔衬衫的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一片。耳边传来冲水声，单薄的门板相互碰撞声和高跟鞋踏地发出的“咯噔咯噔”声。
镜像融化，现实重现。
蒋欣穿着高跟鞋。这一认知率先进入我的意识。等下如果要逃命的话，这可不是一件有利的装备。
褐色木门一闪，蒋欣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我正呆呆地盯着她出神，不禁略带尴尬地低头微微一笑。她一言不发地走到洗手台边，抬起靠近女厕所那一侧的水龙头开关，从固定在墙壁瓷砖上的透明塑料盒中挤出洗手液细致地将手里里外外揉搓一番后用水冲洗干净。然后她朝着水池轻轻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又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自己的妆容，接着伸手捋了一下额前的卷发，转身从背后装擦手纸的盒中抽出一张将手擦干后团起，丢进纸篓。
那双玉手洁白细嫩，宛如一件质地精美的瓷器。纤纤十指的末端涂着银灰色指甲油。左腕系着一条串有翡翠珠子的红绳，一只样式古朴的银戒套在右手小指根部。
“峰哥？”耳边传来蒋欣的声音。
我“哦”了一声，露出一个略显尴尬地笑。
“看你这段时间一直魂不守舍的，不是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太过担心了吧？我，有点担心你了呢。”她扬起眉毛做担心状，额头现出两条性感地细纹。
她居然担心我，我心头一紧，多巴胺的分泌成指数上升。我尽量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脸上依旧维持着一副平静如水的表情。沉吟片刻，我微笑着对她说：“谢谢关心，我想我应该没事。最近社会上到处都是风言风语，也许我真是想得太多了。希望不要走火入魔吧。”说着我自嘲似的干笑了两声。
“万一那样，我帮你也找一张病床。”蒋欣说笑到。“不过刚才看你若有所思的样子，难不成又有什么新发现吗？”
“呃，新发现倒是没有。”我老实交代，“我刚才只是在想导致这么多人突然晕倒的原因。”
“哦？有什么想法吗？”蒋欣好奇地问。
说话间我们俩已经离开了洗手台慢慢往回走。听蒋欣如此问我便在护士站旁停下了脚步，一边暗自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整理着思路对她说：“我倒是有一种猜测，或者，怎么说好呢？直觉？第六感？随便怎么说吧，反正说出来可能都会被理解为一种……妄想。我猜可能是这样。”
“妄想？”蒋欣一手托着臂肘，一手捏着下颏，歪起脖子就我所谓的“妄想”思考片刻，“有意思，我很好奇。”
“说出来你可别笑我。”
“绝不。”
“好吧。是这样，我觉得我们被攻击了。”我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说。
“攻击？被谁？外国人？”蒋欣问。
“不，国外肯定也像咱们这一样发生了类似的事件。而且我预感即将发生的大事可能已经在国外发生过了。惟其如此，我们国家才会大动干戈地进行如此大规模的准备部署。刚才在电话里我就曾向大壮说过，政府肯定知道了什么，而这个什么很可能就是已经在国外发生过的状况。所以，攻击我们的不是外国人。
这也怪我，是我没说清楚。我口中的‘我们’不仅仅是指咱们国家的人，而是指人类。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人类被攻击了。”
“人类？”蒋欣困惑地问，额头再次现出那两条性感的细纹。
“嗯。”我点点头。
“那是谁在攻击人类？外星人？”蒋欣脸上透出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这话的表情。
“哦，不，不。”我赶紧纠正，或许她把我口中的“妄想”理解成了不切实际地“幻想”。我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我猜导致这么多人发病晕倒的原因可能是某种细菌或者其它什么微生物的攻击。总之是来自另一个物种的攻击，并非人类自身，更不是外星人。”
蒋欣长长地“哦”了一声，“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状况就像中世纪的‘黑死病’和上世纪初席卷全球的‘西班牙流感’，是一种病毒引起的传染病？”
“黑死病并非病毒引起，而是一种鼠疫细菌引发的传染病。”我纠正到。
“啊！这样啊！我还以都是一回事呢。”蒋欣眼中再次闪出钦佩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