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亦有道(1 / 2)
秦末被一股巨力推着,撞破大门重重瘫砸在地上,嘴里吐着血沫子,眼角也在渗血,片时没了气息。
老人见他如此表象,裸露的皮肤呈现出经络的纹路和走向,知他已抽干了自己的力量,以及年轻的生命。帝国的精血流尽了,忍着恸心,老人缓缓弯下腰,为他抚闭了双目。
一只金边云头靴此时跨进了殿门,韩将军独身进来了。
在他眼中,看见的是一个怀抱着哭啼的婴儿正起身的老人,身长近八尺,身形魁伟,盘发髻、束黑带、两肩搭着银雪长发,穿着一身紫色直裰的纹领便服1,腰间扎条同色金丝纹带。四目相接时,才见真容:面容白皙温润,山字眉边生着些沟壑似的皱纹,眼若寒星,鼻梁挺拔,嘴唇棱角分明,但下颌略显饱满。
“曹公公麾下儿郎尽显好本领,”韩将军先开了话头,“今日随我来此的大乾幽冥、翼骑二营竟于这楼观山上折损近半,实出所料,倘若公公手下有五百死侍,岂不是能匹敌千军万马?”
老人却不接话,冷笑着道:“无国之人无名分2,此地并无总领太监,唯有一年近花甲老人名为‘曹清’,襁褓乳儿更不识言语,不知你与何人谈天论地?”
“曹清所言谬也,所谓国破山河在,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曹清既做不得旧臣,如何不能当得新恩?”
“哈哈哈哈哈,”这时曹清却莫名大笑了起来,“遑论曹清是否忠义,莫非乾朝明日灭了,你韩琪拍马便向窃国之贼投怀送抱?”
翼骑将军韩琪的脸色终于沉了下去,他明白这是一把愿意吃罚酒的老骨头,也就绝了为大乾招揽前朝遗老,稳定时局的心思。
“大乾国运如朝阳初升,其道大光,非一介亡国孤魂野叟可见,”韩琪也冷笑道,“听闻琴都城破之日,有范学士及其妻妾于府上自缢,倪尚书全家十三口人饮药自尽,巩驸马并祈安公主及子女五人于驸马府自焚,诸臣多死难或投河,本将更是亲见竟有乞丐、小厮、娼妓投河死国者,却不知曹清避匿百里之外,苟安老寺之中,何为也?”
“不必多言了,窃国之响马贼与亡国之老奴,命数不同、各为其主罢了!”曹清此时已被激起了幽愤!
“罢也,将婴儿与我,许你自尽,留个全尸!”
“大周赵氏与大乾元氏已结世仇,先皇尚且不肯屈于元氏刀锯之下,曹清岂会令皇子落到马贼手上受辱,皇子自有皇子的死法!”言音未落,曹清双手抱起了婴儿,举过头顶,他眼中含着欲坠的热泪和极深的悲悯,胸前转瞬亮起了紫衣也遮不住的绿色光彩,这是左脉引动了体内轮力,电光石火间便钻入婴儿脆弱的躯体内破碎了心脉,啼哭了很久的婴儿像困倦了似的,一下子便安静如睡了。
韩琪见状虽惊,也不阻止,因为抓捕到死去的婴儿皇子也是完成了圣命。但他眼看着,心中反生疑惑:一是为何一个平凡无奇的僧人能脱逃报信;二是这些死侍轮力惊人,比之昔日领军攻城掠地时遭遇的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三是眼前又未料及的情境,按理这个轮修有道的前周总领太监曹清早该率领死侍们护着皇子杀出重围,现在却当着自己的面一手掐灭了大周的余焰,实为超常。
于是他用言语试探:“你曹清以为杀了个狸猫,我韩琪便傻傻拎着皮囊回去邀功?他日世上又走出个真皇子来作怪,吾皇震怒,好砍了我韩琪的项上人头?”
曹清此时仿佛抽空了灵魂,双手已然落下,将睡着的婴儿放在了供桌上,喃喃说道:“信也罢,不信也罢,死人不复言笑了!真也好,假也好,故国不堪回首了!”说到最后,人已经往殿外移步了。
韩琪尚在琢磨着什么,也不阻拦,让他错身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