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丫头(1 / 2)
走走停停,经过十多分钟的拖拽,沈寒月终于将大木盆拖到丫头的身边。
丫头只是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就继续挖她的沙洞。
对于姐姐拿了个那么小的木盆去了水里,眨眼间就换了个这么大的木盆回来,她毫无反应。
此刻,她的脑海中,除了要挖个可以让姐姐洗脚地大洞出来,别无他物。
沈寒月也不管木盆和妹妹,往沙滩上一倒,先休息一会再说其他。
等到她的呼吸声从急促变为平稳,双手双脚上的力气又恢复了一大半之后。
这才坐起来,立刻就往木盆里看,掀开一块又将小人儿小脸盖住的布片。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双黑如夜空、亮若星辰的大眼睛……
她仿佛能从这双人世间最为纯净透彻的眼睛里,窥探到全宇宙的神奇秘密!
醒来的小人儿张着小小的嘴巴,露出光秃秃的上下牙床,正在咿咿呀呀地小声叫着。
像是在说话,也像是在笑,两只小拳头握得很紧,在小脸前方一摇一晃的。
那双灿若繁星的大眼睛,一直都在盯着沈寒月看。
沈寒月的心脏在这一刻被狠狠地击中!
总是听人说起这世界上最美好、最干净的画面,就是婴儿的瞳孔。
那里面蕴藏着你对这个世界最初始、最纯真的期盼。
刚才那一瞬间,令她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无比正确。
在沈寒月的心脏仍处于“呯呯”直跳的奇异氛围时,她的脑袋边又出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美颜。
平日里对天雷滚滚、台风过境都没啥反应的丫头。
竟然被这一阵“吚吚呀呀”的声音吸引过来。
她万分好奇地一只手扒拉着盆沿,一只手握着她的小木铲,微微侧着头部。
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的望着盆中的那个小可爱。
沈寒月转头看着格外反常,又看得异常认真的丫头。
摸着她的头发笑道:“这个小家伙是姐姐刚才在海里捡到的,你喜欢他?”
丫头的脑袋猛点,想伸手摸摸这个小人儿。
她几次尝试要把手伸出去,却终究是未敢触碰到小人儿。
沈寒月轻声道:“我们俩姐妹已经算是命苦的了。
不成想今天又碰到个比我们更苦命的人。
这孩子才刚刚生下来没几天,就被丢弃在这大海中。
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母亲该有多么狠的心,才能做出这样没有良心的事来。”
丫头是不会回答她的,沈寒月更多时候都是这般自言自语。
她也没想过要听到丫头的回答,更多时候,她其实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沈寒月拿出小木盆,把木屐放一旁沙地上,走到海边打了点水,端着回来帮丫头和她自己,把手洗干净。
又帮丫头将头发上、脸上和身上的沙子拂去。
然后,她握住丫头的左手,轻轻往盆里伸过去。
丫头有点胆怯,多次想把手缩回来。
沈寒月却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握着她的手,伸进盆里。
四五次以后,丫头终究是不再反抗。
任由姐姐握住她的手,与小人儿的小拳头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碰一下,触电般的收回来,又碰一下,缩得没那么快。
几次试探后,丫头已经能小心翼翼的抚摸胖胖的小手手。
婴儿皮肤的软滑滋味令丫头“咯咯咯”笑个不停。
她还对那张仍未长开的小脸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沈寒月任丫头与小人儿互动。
她先是拿起白铁罐,挺沉的,怕是有好几斤重,摇了摇,似乎听到了里面传出来沙沙的声音。
她想了想,没想明白这个密封的罐子里为何要装上沙子?
放下铁罐,又拿起布片,翻来覆去看了看,布片质量很好,又软又密又有弹力。
至少她们姐妹俩从小到大,都没穿过这种质量的衣物。
一个巴掌宽、手臂长的布片,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
这里有这么多套小衣服了,肯定不是用来做衣服的。
她拿着布片在小人儿身上比了比,忽然看到孩子小屁屁下,夹着一块与手中布片同样颜色和外观的布料。
她灵机一动,难道这是尿片?
啊,这个小人儿的家里这么有钱?这么好的布料就当尿片用?
那为何不愿意自己把孩子带大呢?
沈寒月抿了抿嘴,小小翻了个白眼,嘟囔几句。
把布片放到小人儿身边,在木盆里翻了翻,除了衣服、尿片和一罐沙子外,再无其他物品。
沈寒月微蹙眉头,不应该是这样呀,难道不该留个纸片什么的,证明这个孩子的身份来历吗?
我虽然不识字,可村长阿姨认识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沈寒月,放弃了思考这个超出她认知的深刻问题。
转而对这个小人儿究竟是男是女,产生了最浓厚的兴趣。
她几次伸手要解开那块碍眼的尿片,动作比刚才的丫头更为谨慎。
但不知为何,她最终还是没有将想法付诸于行动。
无论丫头怎么逗弄,小人儿都不哭不闹的在那张牙舞爪,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说些啥。
两只漆黑的大眼睛,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一只小手也张了开来,把丫头的食指紧紧握住。
逗得丫头从捂嘴偷笑,到大笑不止。
丫头的快乐,世间真正能懂得的人,加一块也没几个。
沈寒月看着无比快乐的丫头,眼里有些酸楚。
她仅仅是因为比自已晚出来那么十来个小时,就要承受如此惨重的人生悲剧,真是老天不公!
自外婆被害后,她还是第一次从丫头身上看见,她高兴得如此兴奋、如此忘我的时刻。
丫头,也许是世间最容易满足,拥有最多快乐的女孩吧。
自从手指被小人儿一把攥着后,丫头再没有试图将手指拿出来,一直就这么给小人儿抓着。
等姐姐把东西都收入木盆后,她还学着姐姐的动作,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盆沿。
姐妹俩合力将木盆往家里拖,汗水很快就从两人的脸上、头发里冒出来。
可她们依旧是非常快乐的拖拽着木盆,在沙滩上留下一条深深的印迹。
姐妹俩拖个十来米远,就会停下来休息一下。
丫头总是第一时间蹲在盆边,用指尖挠动小人儿的掌心。
小人儿还不怎么会笑出声,却也会咧开小嘴回应丫头。
一大一小,乐此不疲玩着最单纯的挠手心游戏。
其实,像丫头这样佝偻着身子,弯着腰,一只手还要让小人儿抓着,另一只手去拖木盆。
这个姿势是发不了什么力拖动木盆的,反而有可能拖累了沈寒月,使得木盆的重量变得更重。
可沈寒月却心甘情愿多辛苦点,多付出一些力气。
因为,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丫头对一个新鲜事物能迸发出这么浓烈的热情来。
丫头简直是一秒钟也不想与小人儿把手分开。
她脸上的笑容也从未像现在这般甜美,这般持续不断。
张家湾村位于东涯区海岸边,两边一长遛悬崖峭壁的中间,有一处明显的凹痕。
张家湾村就位于这个凹陷中心处,姐妹俩栖身的小房子,离海边只有一百多米远。
这个时间节点,村子里的成年人几乎全部都已出海去打渔,没去的肯定是身体不舒服,留在家里养病。
只有活动不便的老人们才不会出海,留下来照看年幼的孙辈、重孙辈。
沈寒月和丫头休息了很多次,前后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将木盆拖到家门口。
好在这才七点多,阳光不算狠辣,更无法直射到木盆里,小人儿也就不会受到阳光的炙烤。
沈寒月从小木屋里拿来两条小木凳,这是她俩的专属小方凳,有客人时就让客人坐。
当然,除张村长外,沈家是很少会有客人来坐一坐,聊一聊的。
沈寒月打来一大碗水,与丫头各喝了一半,然后,姐妹俩一人坐在木盆一边。
丫头用她专属的太空语言与小人儿对话,小人儿则咿呀咿呀的回应她。
沈寒月见此,抿嘴偷笑之余,把木盆里散乱的婴儿衣物和尿布一一拿出来叠齐。
拿进屋里放好,又将大铁罐抱进了屋,另外还拿了个她自用的小枕头出来,垫在小人儿的小脑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