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与香妹在一起(1 / 2)
陌上尘埃(第四章
“狗亮子,把屋子里和后院的地都扫一遍。还有家里的柴火也不多了——”天还没有亮,刘掌柜阴魂不散地站在窗户外面,不停的敲着窗户,告诉我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扫院子和各个房间。自从我来到小饭馆,每天负责扫地的刘掌柜再也没有摸过一回扫帚。
刘掌柜家的后院东西两边都有房子,东厢房的南边是刘掌柜夫妻卧房,北边是香妹的闺房。
西边的房子靠南是饭馆的厨房,北边是杂货间和我睡觉的地方。
院子北边靠院墙的地方放柴火,院子中间有一棵粗大的榆树和一口长满青苔的老井。
饭馆沿街一排五间房,摆了五张八仙桌,和一个摆了各种坛坛罐罐酒的柜台。地面是一块块黑色的长形砖块铺成,平整干净。
我每天要扫的地,除了院子,饭馆,还要将桌子凳子柜台全部抹一遍。偶尔刘掌柜夫妻一大早出去有事,而香妹恰巧有空,总会偷偷地跑过来,帮着我一起扫地擦桌子。香妹像一个欢快的小燕子,飞来飞去,小饭馆寂寞的时光里多了一丝春天的温柔。
“狗亮子,盆里那堆衣服洗了。洗干净一点,昨天袖子领口就没有洗干净——”一大盆衣服,放在院子里,这也是我每天必做的事。老板娘每天去油坊时,要是看到我在洗衣服,总会唠叨上一两句。
每天洗衣服时,我总是第一个洗香妹的衣服。洗香妹衣服的时候,我会不自觉的将香妹的衣服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心里总会有种莫明的恍惚,就像一大早站在水汽氤氲的河边,看到河面一层朦胧的薄雾。
“狗亮子,家里没有柴了,去山上砍几捆柴回来。”院子东南角的那堆柴火,是我每天的任务。无论刮风下雨,还是酷暑寒冬,每天都要去山上砍一大堆柴火,挑回来,堆放在院子里。
刘掌柜说看到院子里堆得满满的柴火,心里就踏实了。站在院子里的刘掌柜,望着一堆堆整齐的柴火,硕大的脸庞乐开了花,像阳光下的向日葵。
他娘的,你踏实了,老子累死了。我在心里愤怒的骂道。
“狗亮子,吃过早饭,砍完柴后去外面割两筐猪草——”我每天要做的事,都是在天不亮之前,被刘掌柜安排得满满的。
“狗亮子”是刘掌柜叫我的口头禅,是他给我起的小名。自从这个名字被刘掌柜叫顺口后,“狗亮子”就成了我的名字,连同周围邻居的三岁小孩,见到我都叫我“狗亮子”。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给自己取的名字——吴天亮,更没有人知道我叫陈大宝。
迎着晨曦,从县城外的山上挑回一捆捆木柴。拂晓时分的孤山县城,是寂静的,空气中荡漾着一股草木清新的气息。幽暗的孤山县城与天空的鱼肚白,两种色调的交相辉映,让黎明前的早晨宛若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刘掌柜家吃完早饭后,剩下的锅底那点面糊糊,就是我的早饭,有时候,剩的太少,刘掌柜就会趁人不备兑点冷水,稀溜溜的能照见人的影子。大多数时候,我总是饿得头发晕,走起路来有气无力,饥饿让我常常感到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发虚直冒冷汗。要不是香妹平日里偷偷给我一些吃的,我真的怀疑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我吃完早饭后,把锅碗洗了,还要去附近的水沟里割猪草,然后再把饭店里要用的各种蔬菜择好洗干净,将饭馆从里到外清扫一遍后,等衣服洗好,又被刘掌柜差遣到油坊那边帮忙,看看老板娘有没有要我做的事。快到中午的时候,再回到饭馆干活。
“你累不累?”有时候香妹放学回家,看到我正在干活,趁着她爹不在时,偷偷问我。
“不累——”看到香妹柔声细语问我,我浑身充满力量。
为了表明我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我举起有手臂,握紧拳头,在香妹面前晃了晃。
香妹低下头,害羞地笑了。
“你要是累,告诉我,我会跟我爹说,让他对你好一点。明天晚上趁我爹不注意,我再给你弄点好吃的。”香妹的眼睛真好看,像一汪湖水,清澈透明。她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一汪清澈的水在荡漾。
“嗯。”我点点头。“你每天去念书,累吗?”
“不累。我还会画画,我有空就教你——”香妹说话时的眼睛真好看。“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用小棍子打你。”
说着,她转过脸想找一根小棍子,可她身边却是一个粗大的木头,看到木头时,香妹笑了,低下头去,在低眉含笑瞬间,眼睛像风中摇曳的柳叶儿。
香妹对我的好,让我有时候感到恍如隔世,不仅给我偷来好吃的,还教我认字学习。如果没有她,我这辈子真的成了目不识丁的睁眼瞎。后来我想,香妹一定是喜欢上了我,想到这里,我浑身充满力量。香妹就像我生活中的一盏灯,不仅点亮了我黑暗的生活,更是照亮了我人生的远方。
香妹总是趁着她爹不注意,在我有空的时候,偷偷跑来,将她学的新字告诉我,一笔一划,字的含义,有时候还教我背唐诗和宋词等等。
香妹教我认的字,让我惊讶于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神奇美妙的文字存在。
她教我认字时的认真样子,可爱极了,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她还偷偷给我几本书,让我有空的时候去看。
我由此认识了很多字,再也不是目不识丁的文盲。
自此我知道,人除了干活以外,还有另外一个精彩的世界,让我浅薄鄙陋的内心不再寂寞,不再被灰尘蒙蔽。
我睡在刘掌柜家的一间堆满杂物的小屋里。如果不是香妹给我打扫整理,如果不是香妹阻止他爹再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间摆满杂物的小屋就像又脏又乱的猪圈。
刘掌柜不给我洋油,不让我点灯,说洋油很贵,最近很难买到洋油。香妹就悄悄给我找来她用过的旧灯,将她的洋油倒给我一半,让我每天晚上抽空写字学习。
香妹哥哥很少回来,我问过她,她哥哥在省城做什么事?香妹说她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在当差。具体当什么差,香妹说不知道,她从来没有问过。
“你怎么是一个人呢?为什么?父母都不在了吗?”有时候,香妹很好奇地问我。事实上,她知道我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每次我告诉她,我父母双亡,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她低下头去,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