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五路救灵州(1 / 1)
灵州城是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太宗皇帝正在垂拱殿上和各位官员商议。这个问题让太宗皇帝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要救,夏州城已经毁了,西北地区没有兵力可以辐射;不救,那就是把西北让给了党项,丢河西走廊是迟早的事。当初夏州城也是太宗皇帝自己坚持要毁的,现在又要面临丢失大片国土,还要面临切断宋朝中央政府和外界的联系。这哪里还有颜面向子孙后代交代?这种事不可能再独断专行了,只能开会,得找人背这历史的黑锅。
太宗皇帝先给个讨论的基点:“灵州城还是很坚固的,李继迁就是一土匪,抢一抢、闹一闹见好就收了。但这次抢了四十万石粮食,恐怕闹的时间会长一点,不会马上退兵。”
这话真是自相矛盾的把正反两方面都说到了,还把自己的倾向性意见都表达了。可以理解成,坚固的灵州就是被土匪围了,土匪迟早跑了了事,不用救。当然,本质是夏州城被毁了,没法在西北屯兵,现在很难救。但也说了,李继迁粮草充足,不会马上撤兵,灵州城内也没粮食,围久了也就被攻陷了。大家就在这个论调上讨论问题。
这事寇准就只有听的份,因为他的意见非常明确——战略内缩换不来和平。这本就和太宗皇帝的意见相左,寇公脾气又直,说话又不懂得讲方式方法,太宗皇帝就不想让他发表意见。寇准这辈子就注定是大宋朝的悲剧存在,他之所以能成为宰职不过是太宗皇帝想扮演唐太宗,拿他客串魏征罢了。但寇准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朝堂上的角色,他只会本色出演,不会去顾及“主角”的感受,这让只想扮演唐太宗的太宗皇帝十分不适应。寇准一发言太宗皇帝就打断他,再一发言太宗皇帝就问其他人问题,反正寇准只能听着,但谁都知道寇准的态度。参知政事张洎的脑子就很活,是眼睛滴溜溜直转的货色,嘴唇一动就顺着太宗皇帝的话说。这些人吕端都看在眼里,张洎一发言宰相吕端就彻底打断他,吕端不愧是小事不计较,大事不糊涂的一代名相。
吕端说道:“灵州是支撑不下去的,军需严重匮乏。”这话一出太宗皇帝的脸就白了。这是很明显的道理,只要单独拿出来都是毋庸置疑的。
吕端接着说:“现在要么向灵州补充粮草、物资,要么出兵军事打击。”
方案虽然好,但操作起来是很不容易的。转运粮草,那是中书的事,各转运使的事,军事打击那是枢密院的事。转运粮草哪有那么容易?通往灵州的各要道都被李继迁占领了,即使送到了也是一粒粮食一滴血的代价。出兵往哪儿打?李继迁在西北神出鬼没居无定所。这些太宗皇帝也是知道的。
太宗皇帝就问:“派谁去?怎么布兵?物资怎么转运?”
上级否定下级方案的最佳办法就是提问细节,否定战略最完美的方法就是细究战术。这些原本就是看似有关联,实为两个范畴的事,一定会被问的措手不及。吕端当然回答不上来,但太宗找人背锅的如意算盘也落空了。吕端和寇准在会场上的默契配合,使得趋炎附势的小人也被遏制住了。
吕端、寇准这样的国家重臣都表明了立场,太宗皇帝也要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如果不救灵州之围,国家分裂的锅就得太宗皇帝自己背着。而张洎因为没有能够迎合太宗皇帝感到十分遗憾,吕端、寇准不许他在会上发言,他就给太宗皇帝写奏章。张洎洋洋洒洒的奏章,表明了要支持太宗皇帝的意见,这一仗不能打,难度太大,灵州之围救不得。
太宗皇帝大怒:“卿所陈,朕不晓一句。”好你个张洎居然揣摩圣意,还猜中了!朕是那么容易被揣测的吗?然后才是,你想让朕背上黑锅?张洎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了。
太宗皇帝质问:“朕什么时候说不救灵州之围了?”这下张洎除了一身冷汗,啥奢望也没了,懂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张洎的这一马屁拍得太宗皇帝坚定的用兵李继迁,否则太宗皇帝哪下的了台,被人把脉把的死死的。
至道二年(996,太宗皇帝发兵五路,要在李继迁的老巢乌白池会师,期望一举歼灭李继迁。任命李继隆为十州都部署,前线总指挥,从环州出发;殿前都虞候范廷召从延州出发;殿前都指挥使王超自夏州出发;西京作坊使锦州刺史张守恩自鄜州出发;步军都虞候观察使丁罕自庆州出发。每次军事行动都是搞这么复杂的部署,不知为什么太宗皇帝就是不吸取北伐契丹军事行动失败的教训。每次都是兵分好几路,等打起来就开始逐渐偏离预先安排,又没有纠偏措施和手段,最后惨败。这次又是给五路大军都做了细致的行动安排,要求五路大军严格按照事先安排行动。
这显然是通过围魏救赵解灵州之围,这样的安排是有道理且可行的。正当整顿好队伍就要出发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银夏钤辖卢斌谏言:“到大漠上与党项大规模周旋似乎对大宋不利,不如去保灵州,和灵州守军内外夹击解灵州之围。”这个战略是有重大缺陷的,极容易一次次在挺进灵州的重要关口被伏击,落入党项围点打援的口袋中。太宗皇帝没有采纳他的意见,但令他率三万兵马,作为李继隆的先锋。可是这个卢斌又去给李继隆出主意,建议李继隆“优化”行军路线,按照太宗皇帝部署李继隆应该率兵从环州出兵至灵州再至乌白池,这个安排是有道理的,其战略意图是通过大宋主力一路行军,搜寻党项军队的有生力量歼灭,最后决战乌白池。可是卢斌却建议李继隆不要经灵州了,这条既定路线需要一个多月行军,而直接由环州挺进乌白池,只需要十天就可到达李继迁巢穴。李继隆还真听了,没走几天就和丁罕的队伍会合了,这一点也不意外,这条路线的后半段就是丁罕的既定行军路线。这条路上遇不见敌军是很正常的,因为并非大宋主力的行军路线,不是为了剿杀党项有生力量的,而是去乌白池合兵的。就这样走了几天不见党项军队,他俩都带兵回去了。真是完全不合情理的军事安排,简直就是“君子馆之战”时李继隆放友军鸽子的做派,在战场上毫无责任心可言。
鄜州出发的张守恩遇敌不战,也带兵回去了。很奇怪他们出兵是干嘛的,遇敌的不战返回了,不遇敌的自然也不战返回去了。合兵乌白池好像就不是对他们说的一样。另外两路,延州出发的范延召,夏州出发的王超最终到达了乌白池,他们英勇战斗,但是另外三路都擅自撤军了。最终军需越打越缺,失去了抓获李继迁的机会。就这样五路大军的征讨莫名其妙的失败了。
第二年,太宗皇帝再次对李继迁进行围剿,但战斗还没有打响,太宗皇帝就驾崩了。大宋与党项关于灵州的争夺并没有随着太宗的生命结束而结束,而是越打越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