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烈火（2 / 2）
等到他们跑出五楼的时候，消防人员陆续登上了五楼，接出了消防通道的水管开始灭火。同学和老师都被疏散出了宿舍楼，半个小时以后，火势便被控制，烟雾散去，整个楼道水流满地，弥漫着焦臭的味道。
二幢宿舍楼下的人是越来越多，被救出来的学生和进去救人的学生老师全都呆在楼下，学校领导也来了很多人，指导着目前的工作，将昏迷的学生被送去住院，送受伤的学生去医务室检查身体，安排老寝室为五楼宿舍12个女生的临时居住点，被烧宿舍的同学回寝室清点物品，将可用之物取出。
夏向天和龚悉把昏迷的女生交给了学校医务室的人后，两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一旁的老师过来对他们说：“你们一会去医务室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俩人都点头答应。等到老师走开，他们便走到宿舍后面的石凳上准备歇息一会，夏向天转头看身边的龚悉，龚悉也转头看着他，两人都扑哧一声笑起来，两人的脸上头发上都满是烟灰，加上又是毛巾又是水，脸上弄得白一块黑一块，衣服也被弄得又脏又湿，看起来确实有些滑稽。夏向天向来看到都是亭亭玉立，飘逸自若的龚悉，今天看到她这样狼狈的样子，反而觉得比平时多了几分可爱和娇憨。龚悉用夏向天刚才给她的那张毛巾擦着自己的脸，问：“很好笑是不是？”夏向天从龚悉手中拿过了毛巾，轻轻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污垢，笑着说：“很美丽。”龚悉清亮的眸子深深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却胜似千言万语。
夏向天给她擦干净了脸，问她：“冷不冷？回去吗？”
龚悉摇头说：“不冷，心里暖烘烘的。而且，我没有地方去了，寝室都被烧光了。”
“对，那你去看看安排你们住在哪里？还有，要不要回寝室去看看。”
龚悉点点头，说：“我要去看看我的室友们呢？”
“他们，都没有事吧？”夏向天问
“没事，寝室的人都去吃饭了，就我在。”龚悉说。
“你没去吃饭？”
龚悉望着他的眼睛说：“如果我去吃饭了，那——我就遇不到你了。”
夏向天躲开她的眼睛，说：“如果你去吃饭了，就不会被困在大火里了。”
“那么，52寝室的那个女生，可能就没有人救了。”龚悉说。
夏向天笑起来，他不是爱笑的人，但是看到她却忍不住笑，这女孩，她多美丽多可爱，但是他不能和她一直坐在这里了，天气这么冷，他们俩的衣服都被打湿了，他自己倒是不要紧，但是龚悉，她看起来已经不胜寒冷，虽然她嘴上还说不冷。
“寝室的衣服被烧光了吧。”夏向天问。
“没关系，我可以回家去拿。”龚悉说。
“那一会你就回去吧，否则你会感冒。”
“现在还不行，我得先去找我的室友们。”
于是夏向天和龚悉一起来到了后勤处，后勤处告诉了给龚悉他们寝室安排的寝室号数，现在学校还在从后勤处调棉絮和床单给他们，很多人都已经来领取了。龚悉还要一一去寻找他们寝室的人，让他们每个人都来领物品，他们有的人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天色已经很暗了，金筑不是温度很低的那种城市，但是由于金筑的湿度很大，寒风一吹，就觉得有点透心透骨的冷。夏向天和龚悉的衣服都是湿的，这一阵风更是吹得两人直打颤。
“我去帮你通知你的室友，你回家去吧，一会该很晚了。”夏向天对龚悉说。
“已经电话通知了两个人。”龚悉拿出她的手机在手上摇了摇说，”幸好手机还在身上，他们会通知其他人的。”她再一次望着夏向天，说：“那——我走了。”
夏向天又一次避开他的眼光说：“我送你去站台。”
“不用了，我家很近，你要回去换衣服，不然你也会感冒。”
夏向天点点头说：“那——再见。”
“再见！”龚悉看他一眼后向前走去。
“龚悉，等等。”夏向天跟着龚悉的身后跑上去，”你身上没有钱了吧，都被烧光了。”他说着从衣服里东掏西摸搜出了两张十块和一张二十块的钱，全部塞到龚悉手里说：“带着打车回家吧，安全一些。”
龚悉握着钱在手里，可能是感觉有些突然，嘴唇动了又动，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直到夏向天又说了”再见”，她才对夏向天说：“明天，你会不会又不再理我了。”
夏向天一愣，不知她说的是不是演出的事情，他不知如何解释，支吾着：“我——”
龚悉没有等他说完便接着说：“明天晚上，我会去自修室看书。”说完她径直走了。
夏向天目送龚悉在夜色中消失，转身朝寝室走去，他浑身冰凉透骨，可是却放不快走路的步伐。龚悉，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是真的相信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了。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眷恋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一手一足，他欣赏她行事宁静的作风，也感动于她内心透露的善良和真诚。他的挣扎和逃避，只要到了龚悉面前，就会完全失去作用。分析折腾了这么久，其实结论就是：他居然爱上了这个女孩。这结论令他不安和自责。
第九章
下午考完了高等代数，夏向天走出了考场，还有明天的一科实验化学，这个学期的考试就全部结束了，辛苦了一个学期，等待检验的就只有这区区的几天时间。
昨晚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在寝室，纷纷问他去了哪里，说是学生处还来找过他，问他救火以后身体有没有问题。提到救火大伙又东拉西扯的问了他很多，他又把情况给大家复述了一遍，不过略掉了龚悉的那部分。听得大家意犹未尽，说他是英雄救美，这回出名了。
考完试刚回到寝室，就接到学校学生处打来寝室的电话，说对他们见义勇为救火的学生各系部会有一个表彰，夏向天说”不用”，学生处说这是统一安排，要发表彰证书的。夏向天放下电话，有些自嘲似的傻笑，表彰证书，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英雄。这个时候，吴小东也回到了寝室，问夏向天吃饭后去不去自修室，夏向天点点头，是的，他要去自修室。
“夏向天，昨天起火的，是医学系的寝室吗？”吴小东突然问他。
“是呀，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昨晚，我看到你和龚悉在一起。”吴小东说。
“她－－－－－我和他一起救了个女生。”夏向天好像觉得要解释什么。
“你和她好像很有缘分呀！”吴小东说。
夏向天笑笑没有说话。
吴小东看了夏向天一眼，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吃过饭，夏向天和吴小东一起去了自修室，刚走进去，吴小东便指着右边对夏向天说：“她在那边。”夏向天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知道他指的是龚悉。夏向天心想，吴小东真厉害。龚悉好像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她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夏向天，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对着他微笑，夏向天在她微笑的感染下也忍不住对她一笑。
夏向天和吴小东坐到了左边的一排位置上去，吴小东轻声对夏向天说：“夏向天，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她很喜欢你呀。”夏向天听到吴小东的话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吴小东总是这样一语中的，而且他和夏向天说话从不遮掩。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夏向天忙打开书来看。吴小东见他的举动，又在一旁偷偷发笑，也翻开了书开始看起来。这样静静的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眼前突然一黑，自修室的灯全部熄灭了。室内顿时热闹起来，其中一位男同学大声嚷着：“是不是因为要放假了，这学校的电也要跟着罢工了。”
“是呀！”有人附和，”昨天电路燃烧，今天又停电，我看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呀。”
有手机的同学都掏出了手机照亮，很多人已经摸索着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自修室了，吴小东也收拾起书对夏向天说：“我先回去了。”
“一起走。”夏向天也收拾好东西。
吴小东按住他的手，说：“你就先别走了吧。”然后他把眼光转向右边，说：“她还没走呢。”
吴小东说完便拿着书走了，临走时拍了拍夏向天的手背以示鼓励，夏向天心里一阵感激。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来电，自修室里的人都逐渐散去，夏向天坐在那里，看着右边的龚悉没有走，于是他也没有走，直到最后剩下了他们两个。自修室里黑黑的，几乎什么也看不见，这时候龚悉打开了手机的荧光屏，一丝微弱的光线从她的位置上透过来。夏向天借着光线走到龚悉的跟前，问：“走吗？”龚悉仍然坐在凳子上，用手机的荧光屏对着高高的夏向天的脸，说：“我要仔细看看你，是不是总是酷酷的样子。”夏向天迎着她的光站着没有动，只是望着她黑暗中仍然闪亮的眼睛。
“看到了什么？”他问。
“看到了——黑黑的头发——高高的鼻梁——白白的牙齿，还有，酷酷的眼神。”龚悉移动着手机的光线，在夏向天的头发，鼻子，嘴唇晃动，最后将光线停到了他眼睛上的时候，龚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同时也将手机放到了桌子上。于是在手机透出的隐隐的光线中，他们彼此看着彼此。
“从花溪的那个岛上开始，我就希望能再见到你。”龚悉幽幽的声音在空旷的自修室里传出，这声音虽小，却令夏向天震撼，”我没有想到在这里会再遇见你。”
夏向天顿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他没有想到龚悉一直记得他是小岛上遇到的人。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拉住了龚悉的右手，那手柔弱无骨，清凉如玉，昨天救火的时候他也拉过这只手，但是昨天没有时间来体会这些，他握紧了那只手，说：“我们出去吧。”他用另一只手提起了她桌子上的书包，俩人摸索着走出了自修室。除了自修室，其他的教学楼都是灯火辉煌的。
走到自修室的花园里，阶梯教室又传来了琴声，是钢琴的声音，夏向天侧耳聆听，是一支很熟悉的曲子，他问：“这是《秋日的私语》吧。”
龚悉笑着点头，正要说话，一阵寒风吹来，她一阵咳嗽。
夏向天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说：“昨天，还是感冒了吧。”
“是呀，做女生——咳咳咳——真不好，弱不禁风。”龚悉一边咳嗽着，还一边说笑。
“我送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好好考试。”
龚悉却没有移动脚步，她把头转向夏向天，一步一步靠近他，小声说：“我从来没有如此主动亲近过一个男生，可是，就是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上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来看演出，当我看到给你的票那个座位空荡荡时，我心里的失落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从没有过。我不奢望你对我怎么样，只是希望——你可以试着接近我了解我，不要推开我。”她说完了，眼睛还是盯着夏向天，似乎在等待他的回话。
夏向天从未听到过一个女孩这样赤裸裸的表白自己，这是个多么独特勇敢的女孩。这个女孩，走到哪里都是属于引人注目的，在任何男生身边，这个女孩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而他，对这个女孩什么都没有做过，他认为自己没有一样东西值得这个女孩欣赏和喜欢。虽然，他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但是感情是要负责任的，感情不是只谈今天不谈未来的，而他，是个每天的生活费可能都要靠自己去打拼才能获得的人，如果明明知道给不了别人未来，又怎么可以那么自私的占有这份如此纯洁的感情，去破坏她原本可以更好的未来。他突然醒悟了，他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这个女孩越优秀，越值得他爱，他就越不能去爱她。于是，他放开了握紧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避开了她的眼睛说：“龚悉，你生病了，今天先回去好好睡觉，好吗？”
“明天，你还在这里等我吗——咳咳咳？”龚悉担心的问，问后又开始不停咳嗽，夏向天听到她的咳嗽声心里一阵心痛，他点点头，但是他知道，他不会再来了，现在退出对于龚悉来说绝对是最好的。
夏向天第二天果然在结束最后一门考试后毅然离开了学校。系里通知他考完试去开会等表彰，全系的人都参加的表彰会，他也没有参加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