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斑鸠妖之二(2 / 2)
我在饭桌前坐下,喊黄雨潇出来吃饭。我自己很少吃早餐,给黄雨潇的却从未落下。
“有一点羽毛的味道,”她坐下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昨晚家里来妖怪了吗?”
“是,”我说,“来了一只斑鸠妖。”
“那还好,”她说,“怕你遇到很强大很强大的妖怪,你应付不来。下次再有妖怪来,记得叫醒我。”
我招出了战场火:“我觉得靠这个够了,妖怪们似乎很怕这个——再说,就算真有妖怪,又能把我怎么样?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
“他们会夺你的妖气,那你在‘妖’这方面的能力会变得很弱,你可能就看不见我们了。”她又说,“虽说现在这种妖怪很少了,但是怕你遇到一些别的,骗你做什么事——如果真的遇到的话,房间里还是很安全的。”
我点了点头,实际上并没有听进去。
“你别不当一回事,”她看我心不在焉的样子有点生气,“你睡着了倒也还好,就怕你醒着的时候遇到千花一类的妖怪,你看起来很好骗。”
我算是知道她的“骗”是什么意思了,尴尬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几天中我和瞿清鹤经常聊天,聊的话题都是些有意思的小事。每次聊天结束之后我都会特别期待下一次我去找她或者她来找我的时候,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当某天我拿着手机发呆了一个上午之后,黄雨潇对我说:“你干嘛不给她发消息呢?”
我当然是想给她发了!但是我已经太久没出门了,每天都窝在床上打游戏,有意思的话题实在是太少了。我已经是搜肠刮肚地想各种话题来和她聊天了。
在我苦恼的时候,我收到了瞿清鹤的消息:下午去动物园玩吗?
我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好。
瞿清鹤:那下午两点你来找我?在洛梵妮。
我高兴的手都有些颤抖,一个简单的“好”字先是打成了“jao”再打成了“hai”,最后一次我打了一个“彳亍”发过去。
我将手机扔到一边,起床挑选衣服。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这样的邀约实在让人飘飘然。我在屋子里蹦来蹦去的,像个孩子一样。黄雨潇看我这个样子,坏笑着说:“喔,你又要去约会了。”
我不太好意思承认:“这怎么能算约会呢?就是出去玩而已。”
黄雨潇没有在这算不算约会上深究,而是略带抱怨地说:“记得带叉烧包。上次你忘了。”
我忙不迭点头:“会的会的。”
尽管还早,但是我还是时不时地就拿出手机看一眼,点开那个聊天窗口,然后又默默退出来。做这事的时候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脸上的笑却是止不住的。
下午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买好了奶茶等她。等的时候我坐在门口的秋千上,刷着朋友圈,有点无聊。
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我更频繁地看手机来确定时间。
约定的时间到了,她并没有出现,我犹豫着是否要去询问一下。最终她来了,只不过迟到了三分钟,我却像是等了三个秋天。看见她的那瞬间我立刻低下头装作在玩手机,装作我一点都不急,装作波澜不惊。她穿着一件淡咖啡色的水手服,棕色的领子很像那个斑鸠妖的羽衣;她戴着一个有着绢花的格子布的发箍,因为是戴在她的头上所以绢花也娇艳欲滴;那个有着又像猫又像兔子图案的包跨在肩上,无论怎样都好看。看到我的时候,她将右手的包换到了左手,向我挥了挥手。
我有点出神,下意识地也挥了挥手。她走到我面前,我闻到了一点香味。她涂着浅色的口红,双唇像是被樱花瓣浸染了一般;明明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却又与这个季节如此相配,整个六月的阳光都倾泻在她身旁;她唇上的颜色点燃了我座下的秋千与我身后的花圃,像是有千簇花次第开放。她脸上有着樱花色的浅红,微风拂过似乎还带有花的柔情。她走向我的时候发梢像是不安分的蝴蝶在扇动翅膀,而睫毛又像是狮子鱼的鳍;路过她的风扑向我,撩起一点莫名的香味。我将手里的奶茶递给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说了句:“你今天这样很好看。”
她一只手接过奶茶,另一只手遮着笑颜,突然又反问我:“以前都不好看吗?”
她将一缕头发别到了耳朵后面,指尖的动作优雅地像是在抚琴。我有些出神地盯着她看。她看我在看她,双颊绯红,低下头微微一笑,又抬起头对我说:“我们走吧?”
我有些发呆:“啊,好。”
“有人给了我两张动物园的票,”像是在解释什么似的,她说,“我就约你出来了。”
“嗯。”我回答的挺敷衍,因为我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说些什么话来活跃一下气氛,但似乎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很傻。
“坐地铁去吗?”她问我。
我下意识地回答:“好。”
我庆幸因为早就想到了可能会需要坐地铁所以我没有把阿锋带来,不然这时候可能会有些尴尬。
我们坐在地铁里,一路上各玩各的手机,没有说什么话。我很想与她搭话,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遍遍地在手机上看无任何意义的各种段子,此刻也深刻体会了这些段子为什么能杀死人们的社交生活。
地铁里很宽敞,上班的上学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坐车。车里的人多是些出去游玩的老头老太太,挎着绿色或者红色的、印着各种产品logo的购物袋。乘客里还有一些像我们这样的高三毕业生,基本上都是情侣,手挽着手的。我们坐在同一张长椅上,离得不远也不近——近到好像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又远到保持着距离没有完全挨在一起。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充盈在以她为中心的不大的空间里,必须得小心翼翼地闻才能嗅得到。这样的香气多了会觉得俗,少了又不至于被闻到,像这样必须要加以注意才能闻得到的香气特别撩人。她抬起手撩起头发,眼神清澈如湖水,笑容也同样干净。地铁车厢远没有她的笑容那么明媚,那个笑容胜过灿烂千阳。
在我出神地想着这些的时候,她对我说:“快到了,要下车了。”
我一下子回过神,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她正看着地铁里悬挂着的电视。她的睫毛很长,眼睛也很美。我与她做了这么久的同学,我却几乎没有仔细看过她,现在看时,我感觉我高中错过了许多美的瞬间。罗丹说要有发现美的眼睛,这句话完完全全是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