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鬼(2 / 2)
这句话的声音挺大的,似乎后面三排的人都听见了,大家又看向我,我又一次成为了舆论中心。
“甄奕琦!”纪律委员提醒,“怎么又是你?”
我只能继续赔着笑。好在平常我在班上人缘不差,连着两次也没让大家反感。
瞿清鹤以为我在吐槽她的作业,回过头轻声问:“哪里错了吗?”
我哪知道哪里错了?
她将一缕挡住视线的头发别到耳后,侧着脸看自己的作业,忽而又抬起头,那双眼睛明眸善睐。我赶紧解释:“没有,我好像没理解这个单词的意思。”
我说着随便指了个单词。瞿清鹤看了眼单词,又抬起头看着我,说:“‘crush’,这里应该是‘暗恋’的意思。”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啊?”
她把那个句子画了出来,轻声读:“‘hehadacrushonher’,就是‘他暗恋她’。似乎也有‘得罪’的意思,但这里应该是‘暗恋’。你选别的是不是因为翻译成‘得罪’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但我也无意和她纠缠这个问题。我一边说着“原来是这样啊”一边示意她转过去,瞿清鹤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小声说:“抄我作业态度还这么差。”
待她转过去后,我在纸上写:鬼是什么?
指南翁倒不急着回答,嘴角咧开快到耳根了:“你倒是挺会挑词儿的,是不是一早就瞄到这个词了?”
我感觉到脸有些发烫,想回避这个问题,就在“鬼是什么”这句话上画了好几个圈,又写了一句:是我想的那种鬼吗?
指南翁点了点头,说:“是,就是死人变的那种。或者要我说‘亡灵’你才能懂?不过还是和传统的‘亡灵’有区别的。死人并不是自己变成了鬼,而是那些妖气很重的人死了以后,体内的妖气有可能会变成那样一团东西,像鬼火一样。它们没有很高级的智慧,就和普普通通的妖怪一样,到处都是。不过在城市里很难见到,因为它们很容易会被其他妖怪吸收了。在这里不缺妖气,自然不会有什么妖怪特意去捕捉它们。”
听了这话,我情不自禁地望向那个鬼飘走的地方。它没有什么意识却能乘着风旅行,实在是太诗意了。就这么乘着风飘荡在黝黑的天幕里,与鹭鸟为伍与繁星为邻。同样是旅行,这样的旅行似乎比车蛎来的更美一些。
想着想着我出了神,直到一个怒目金刚般的黑脸从后门出现,在窗口那里定格了。
与鬼相比,更为可怕的是巡课的老师。
我们的年级主任教历史,长的比较着急,皮肤又很黑,三十出头的青年才俊颇有五十岁的苦工样貌,总让人联想起三角贸易的那一段苦难历程。当他从走廊走过的时候,我们往往只能看见他那副眼镜反射出的灯光,直到看见眼镜的反光之后我们才知道危险降临。他为了不显得自己黑,总是穿一件和自己肤色差不多黑的衣服,走起路来悄无声息,像是鬼一样,我们都叫他“钟馗”。
“钟馗”那一双瞪得浑圆的眼睛不急不慢地在教室里游来游去,搜索着没有认真学习的小鬼。我发现了他之后赶紧收回目光,但还是有些晚了,我们的目光已经对上了。
我的余光看见他在接近,先是飞快地将瞿清鹤的作业藏好,然后心虚地一只手遮着额头装作思考的样子。他是在我面前停下了,将手伸向我的桌面,我紧张地屏住呼吸,装作认真思考还没有看见他的样子。谁知他压根没看见我作业下面藏着的瞿清鹤的作业,而是把我桌角的一本书拿了起来,略带调侃地问:“这是你的书啊?”
我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竟然是那本《鲢鱼的喂养与繁殖指南》,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把它拿出来放桌角的。我无奈地点点头:“啊,对。”
我身边的同学发出了很克制的笑声,“钟馗”也忍不住笑了:“你为什么看这个?”
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大概是全身上下唯一白的地方了。
我猜他并不指望我真的回答,就开了个玩笑:“我……培养课余爱好。”
他笑了起来,他将书还给我,留下一句“认真学习,不要东张西望”之后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确认他走远了,继续抄作业。周围有人发出怪声:“水产大王甄奕琦,名下坐拥千万资产,万亩鱼塘……”
说到这里他已经编不下去了,笑的发不出声音。纪律委员敲了敲桌子,笑声止住了。我耸耸肩,继续抄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