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朝阳洞杨奉救甥（1 / 2）
东汉光武帝建安十二年（第四十六轮丙申年，公元36年正月六日。成都内外，烈焰冲天，人喊马嘶。本来，蜀国皇帝公孙述已经在与汉军交战中受伤死亡，蜀军主将延岑也已经率领着全城军民投了降。但汉军主帅吴汉在前几日围攻成都的战役里，中了延岑的伏兵之计，险些儿被蜀军活活擒住。因此，他十分恼怒，除了将公孙述和延岑全族诛灭外，还下令大军“屠城三日”。顿时，城中房屋遭焚烧，公私财产被抢劫，诸多古迹被搗毁，姣好妇女受污辱。好端端的一座锦官城——成都，顷刻间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
这天早上，一个年约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背负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急急忙忙地逃出东门，径直向着龙泉山方向奔去。
小女孩模样秀丽，但是胆气豪壮。虽然到处的哭声喊声响成一片，她却仍然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东张西望，看样子一点也不害怕。
在他们周围，还有数百名扶老携幼哭哭啼啼夺门而出的逃命百姓。
迎面一队汉军官兵拦住他们。这队汉军官兵的任务是逮捕公孙述余党。他们在蜀国皇宫中看见了死去的公孙述和已经上吊自杀的多吉兆姆，只是听说他们的独生女儿公孙慧娘已经被人带走，这才匆匆忙忙地追赶过来。
这支汉军的领队是个千夫长，名叫周泰。他是河北冀东人，历来英勇善战，可是因为他不是刘秀的心腹，至今连个游击将军也没当上。此刻他骑在马上，厉声喝叫道：“站住，你们要到哪里去？”
数百名百姓呆呆地站在那里，一个个惊恐万状，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祸难。
中年汉子却不慌不忙地上前道：“现在城里兵荒马乱的，我们要到城外去投奔亲戚。”
周泰认认真真地看了看中年汉子一眼，忽然道：“他们都可以走了，只是你却必须留下。”
众百姓听了，忙忙如漏网之鱼，急急似丧家之犬，顷刻间走得来干干净净的。
中年汉子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周泰疑惑地问道：“朋友，我们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面吧？”
中年汉子小心翼翼地回答：“官爷，在下不过一个寻常百姓，平日就在城里做点小买卖，哪里能够与将军您见过面呢？”
周泰想了一阵，忽然道：“你休要装袭作哑！那天，你在小镇上装疯卖傻，夜里我们的岑彭将军就不明不白地被人杀害了。难怪今天一看见你我就觉得十分眼熟。好家伙，你居然躲在平民堆里，妄想混出城去？今日休想从我手下走脱！”
中年汉子听罢，哈哈大笑道：“你小子眼力还真不错！不过，我们得把话说清楚：当晚的确是我进入了你们的中军帐，我也曾经劝过岑彭以西南苍生为念，不要进攻成都。你们那个混蛋岑彭居然不肯听从，后来他又只好拔剑自刎。你小子要是有种，今天就来为他报仇雪恨吧！”
周泰大喜，暗想：“原来此人果然就是杀害岑彭将军的刺客。我如今恰巧遇上他，岂不是从天而降的立功喜事？此人眼前势单力孤，而且背负着一个小女孩，无论如何也不是我对手，看来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这个功劳落在自己头上，大司马吴汉甚至皇上都一定会重重地有赏！”停了一下，他又问：“听说公孙述那个老贼娶了夜郎国美女多吉兆姆为贵妃，多吉兆姆为他生下了一个小女孩，名字叫做公孙慧娘，你背上的这个小女孩是否公孙慧娘？”
中年汉子尚未答话，小女孩已经伸出她的一双小拳头，用力地在空中扬了扬，然后愤怒地叫道：“我就是公孙慧娘，你想怎么样？你们已经害死了我的父皇和母妃，还要这么可耻地污辱他们，真是实在可恶！”
周泰禁不住恨恨地骂道：“公孙慧娘，你已经国破家亡。你小小年纪，竟然还敢这么嚣张，看我周泰怎么收拾你！”说罢，他跳下马来，就上前去抓壮汉背上的公孙慧娘。
壮汉急忙一转身子，将公孙慧娘隐藏在自己的身后。
公孙慧娘毫不畏惧，立即破口大骂道：“你们就是将我杀了，我也会变成一个厉鬼，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个恶魔、凶贼！”
周泰跳过去，还想殴打公孙慧娘。
中年汉子立即冷冷地道：“周泰，你枉然身为男子汉，又是汉家朝廷千夫长，却在一个小女孩面前逞什么威风？有本事，径直找我厮拼好了！”
旁边汉军士兵闻言，忍不住偷偷发笑。
周泰立即道：“你只要交出公孙慧娘，我可以饶你不死！”
中年汉子却冷若冰霜地道：“咱们谁死谁活，现在难说得很！”
周泰闻言一呆。暗想那岑彭一身功夫自是不同寻常，而且周围全是汉军将士，此人竟然在中军帐中杀了他，看来此人功夫必然出神入化，自己不可小瞧他。于是厉声大叫道：“弟兄们，一起上，捉住这个汉子和公孙慧娘，老子重重地有赏！”
数十名汉军官兵一齐答应，各举刀枪杀向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眼明手快地夺过一支长矛，将它抡起来一阵狂扫，转眼间竟将大部分汉军官兵手中的兵器扫落在地。汉军官兵看见中年汉子如此神勇，吓得纷纷向后退缩。
周泰拔出背上的的日月双刀，向着中年汉子走去。
中年汉子神定气闲地站在那里，好像他压根儿就没想过逃跑，甚至连他手中握着的长矛也轻蔑地丢在了地上。那神态，就像对待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对手。
周泰气得“哇哇哇”地狂叫不止。他一生南征北战，也不知道会过多少的英雄好汉，经历过多少的恶战死拼，可是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狂傲不驯的对手！于是他也不打话，猛地里举起日月双刀，劈头盖脸地就向中年汉子砍去。
汉军士兵大体上也与周泰最初的想法一致。他们的千夫长身经百战，屡立战功，功夫赫赫有名。就算你中年汉子神功盖世，但毕竟你背上还有个小女孩，展转腾挪不方便，要与周泰比武，必定只输不赢。因此，他们只是站在旁边观战。
中年汉子虽然腾挪跳跃受到限制，可是他突然用脚轻轻一勾，又将长矛抓在了自己手中。接着，他手中那支长矛左挑右刺，神出鬼没般地指向了周泰的浑身要害处。
周泰只觉得自己眼前矛影团团，金光闪闪，却不知道中年汉子究竟身藏何处，要砍要劈却是无从下手。
突然，中年汉子移步换形，魔幻般地绕到了周泰的背后，靠近了周泰的坐骑。
周泰忽然看不见对手了，正在那里诧异，长矛已经刺到他的面前。他只得将头颅往旁边一偏，才堪堪地躲过矛尖，饶是如此，他的脸上仍然被长矛划出了长长的一条口子，鲜血顿时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周泰疼得楞了一楞，情不自禁地用左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以图抹去血水，睁开眼睛。
中年汉子趁机又在周泰的腰上用长矛狠狠地一扫而过。
周泰只觉得一般力道重逾千钧，突然闪击在自己的腰部，不由得眼前一黑，立即昏倒在地。
汉军士兵万万没想到他们的交战会是这样的一种结局，而且还不知道自己的千夫长究竟是死是活，一个个不目瞪口呆的，竟然忘记了上前围攻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奋力一跃，跳上周泰的战马，然后用力一夹马背。那马“嘶”的一声长啸，载着中年汉子和公孙慧娘扬长而去。
在旁边数十丈远近，一个蓝衣老头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纵起身子，消失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中。
三年后，中年汉子带着公孙慧娘，辗转来到蜀中盆地的普慈寨境内。
普慈寨就是后来的普州，也就是今天的安岳县。东汉初年，朝廷在这里设置了普慈寨，驻扎了百十名官兵，除了镇守一方，还要兼管这一带的民事。境内人口主要为僚人。
僚人属于南蛮的一支，据说与今天的老挝民族有关。
这一天，日头渐渐的偏向西方，周围并无一户人家。公孙慧娘忧郁地问道：“义父，咱们今晚能够到哪儿去借宿呢？”原来，中年汉子就是赵匡。此时，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他与公孙慧娘已经以父女相称。
赵匡正要回答，忽闻一个男子声音道：“小公主与赵大侠可以跟随我来！”
赵匡与公孙慧娘不免大吃一惊：此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们父女身份？难道他会是汉家朝廷的侦缉人员？他们四下里张望，只有树木森森，看不见一个人影，于是赵匡厉声喝问道：“何方高人，怎么不敢现身说话？”
这时候，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了个三十来岁的白面汉子。他首先向着公孙慧娘和赵匡深深地一个鞠躬为礼，然后十分谦恭地道：“在下陈谦，乃是以前蜀国皇宫中的一个小太监，如今奉了王公公命令，特地在此恭候二位。”
赵匡知道，王公公名叫王硕，乃是蜀国大内总管，也是以前公孙述的最大亲信。可是对这个陈谦，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便以目光询问公孙慧娘。
公孙慧娘会意地摇了摇头。
赵匡于是疑惑地问：“我们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