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赤麂(2 / 2)
几名男人哈哈笑,笑得傅琢压根没插嘴的空隙,“那是,少棠教得可优秀了。”
“唉…这少棠的病,一年半载也不见好。到底什么病?”
有人低声说:“肝出了问题。”
谈笑风生的氛围莫名沉凝下来,这时傅庭深岔开话题道:“打猎的话五鬼山很不错——阿琢想去吗?”
这个提议很快博得一众附庸。
傅琢眸光半垂,想起了那排弹夹。
太太们也跟着去了,支着碎花小洋伞坐在摇椅上乘凉,瓜果还是新鲜的,冰镇后的冷气遇上暑风,凝了层细珠。
三两名男人站在空旷的草地上,远处森野重叠,近处天色如洗,侍童从笼子里捧出只灰鸟松手一放,男人举枪击鸣,砰砰砰几声响,灰鸟扑棱着翅膀落地,另一名侍童连忙跑过去捡,赢家握拳高呼鼓吹着胜利,引来太太们一片喝彩。
傅琢没想到打猎是这样的打猎。
“真是场可笑的畸形秀。”傅庭深不知何时出现的,在她身边漠声说道。
他又道:“你不应该满足于此。”
傅琢扭头看向他。
场上吆喝不断,小洋伞下笑语连连。
“几只了?”
“三只了吧,老俞还是厉害的。”
何佩如笑笑,剥了青提的皮塞进嘴,太阳镜下的目光逡巡一圈:“兰…庭深和阿琢呢?”
青草的味道很好闻。
眼睫垂敛,能看到被地藓覆盖的土壤,往上滑移,遮天蔽日的枝团颤动着,偶尔乍起一声嘹亮的鸟啼。落回前方,猎/枪杆笔直地对准十几米开外,茂密的灌木丛露出一截赤麂的犄角。
四周万籁俱寂。
仿佛钢琴曲的前奏,幽谧引出狂热的兴奋。
两人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傅庭深:“阿琢打过猎吗?”
傅琢:“爸爸从不让我碰他的猎/枪。”
说是太危险,而那个跑去捡被打落的鸟的侍童,从前就是她的角色。
傅庭深:“但你还是能熟稔地上膛。”
傅琢抿唇,不置可否。
傅庭深眸子里漾开笑意,轻道:“阿琢,仔细听。”
“什么。”
“风声,虫鸣,花蕾绽开,很远的山涧汩汩流淌,呼吸,吞食,万物…你看到最细致入微的一切,你就看到了最基础也最真实的本质。”
“动物啃噬植物生命,我们烹饪动物尸体,微生物寄生我们如同找到一块营养胚糕。”
“无所不在的,卑鄙,肮脏,杀戮…我们都是血腥的猎手。”
“砰——”
枪击长鸣。
傅琢瞳孔一震,血花在清晰的视野里绽开,飞溅到了殷实洁白的花骨朵上。
花瓣随风轻曳,色彩明艳,像幅美丽的油画。
正如他望过来的那双静谧蓝眸,有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迷宫中的曙光,血液里相似的兽性逐渐汇聚。
对那具动物尸体的注视成了居高临下的俯视,众人围观乐道:
“阿琢真厉害啊,打了头野生赤麂…”
“这玩意儿到底是狗还是鹿?”
“你们拖回去烤着吃。”
“能吃么?皮剥下来制革还差不多…哎对,你那手提包就是赤麂皮的。”
傅琢回头看了眼由两名侍童抬着的尸体,向母亲征询道:“我可以带回去制作标本吗?”
何佩如揽着她往车边走,又顾着和俞太太说话,便敷衍回道:“你自己又不会做,爸爸也帮不了你,何况他还躺床上病着呢,杀生不好,血腥气太重…”
傅琢奇怪道:“所以你也知道爸爸还病着。”
何佩如脸色变了变,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