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我说:“总算知道这些年咱家的钱都花到哪儿了!”
可是电话那边却传来了我们院长的声音。
“师父昨天晚上开始昏迷,一直到现在都没醒。
他怕影响你的工作,一直拦着不让把自己的病情告诉你。
快回来吧孩子,再晚的话我怕你要落下终生遗憾了……”
话刚说完,电话里传来了院长嚎啕的哭声。
我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才哭出来。卓玛坚持要和我一起回家,路上她让我想一想对爷爷还有什么遗憾可以弥补。
我说,我留给爷爷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让他看到我娶媳妇儿。
卓玛没再多说什么,在ls等飞机的空档她把我拉到附近的民政局扯了结婚证。
我和卓玛赶到医院的时候,爸爸妈妈也刚从甘肃回来。我们一家人至少已经有三年没团聚过了。
院长把爷爷写好的遗嘱交给我,简短得都没占满一张信纸。
作为党员,我对自己的身后事做出如下安排:
不发讣告,不开追悼会,不保留骨灰。
我的这个病的病理分型十分特殊,所以一定要做尸体解剖,看看能不能有新发现供后人借鉴。
银行卡里的余额全部打给纳布医院泽里旺院长,看看够不够再给他们置办一台手术显微镜。
读罢遗嘱,我和父母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下午的时候,爷爷清醒了一个多小时。
他醒来看到依然打着点滴,责备院长道:“别再用那些昂贵的药品了,纯属浪费!你只要能让我稍稍减轻痛苦就好。”
卓玛把我们的结婚证拿给爷爷看,爷爷竟然激动到落泪。
爷爷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磨难,神经早已像钢丝一样坚硬。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爷爷落泪。
爷爷握着我的手,攒了些力气后跟我说:“别的事情我都不担心,唯有一件事情需要向你着重交代:收红包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第一次开始就不要收!干我们这一行的如果贪财,一辈子都将碌碌无为!”
没想到爷爷今生跟我交代的最后一件事依然是多年不变的价值观问题。
不过这一次我是真的听进去了,爷爷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天条一般刻进了我的心上。
在之后的几天里,病房里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人前来探望。
有工人,有农民;有将军,有士兵;有教授,有学生;有媒体记者,还有十几位从纳布坐飞机赶来的牧民和医生。
看到爷爷蜡黄色的面容,很多人控制不住感情失声痛哭。
院长怕影响爷爷的休息,就在病区门外贴了一张告示:无论是谁,一律不得探视。
之后有人通过各种渠道央求院长,在爷爷睡着的时候,允许他们透过房门上的小窗户偷偷望上一眼,鞠一个躬。
更多的人则是眼含泪水守在病区门外,把各色鲜花和写着祝福的卡片摆满了楼道。
三天之后,带着无数人的眷恋和不舍,爷爷还是离开了这个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世界。
又是一年初春时节。冰原之上,雪线之下,绚丽的云彩,空灵的美景一如神话般的世界。
从最高处流淌而来的透明的阳光照在我们奔向纳布的吉普车上,卓玛指着不远处的山丘喊道:“家驹哥,你快看!”
我看向远处,牧民们骑着骏马向我们奔涌而来,很快便跟到吉普车的两旁,他们唱着清亮的民歌欢迎我和卓玛。
随着一阵喝彩,大家一起把洁白的哈达投上吉普车,我们的后座上像堆起了一座小小的雪山。
又一首歌曲唱罢,牧民们纷纷散去,像是一团被风吹散的云,留下一阵阵欢歌笑语在雪原上回荡。
我抬眼望向前方,庄严的庙宇出现在视野中。
纳布,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