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王小利忍无可忍,李心兰芳心暗许(1 / 2)
早上八点的医院已经人来人往了,熙熙攘攘,特别嘈杂。刘明远两人来到医院外的一家早餐店,各自点了份早餐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刘明远看着门外的天空发呆,蓝色的天空中朵朵白云,白云间一朵乌云在移动、在汇聚。渐渐地天空变得暗淡了,最后乌云密布把白天变得像傍晚一样朦胧。
一声惊雷响彻云霄,随后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地上溅起的水花来不及绽放,就被落下的雨珠击碎了。一条条黄色的“水龙”在地上游走,很快又被汇聚而来的雨水冲刷干净。最美的风景,大概就是雨中撑起的一把把雨伞,本来五颜六色就让人赏心悦目,如果是窈窕淑女身穿旗袍撑着雨伞走过,那就美上加美了。
雨中奔跑的人,很无助,奈何没有伞,只能任凭雨水打湿全身,继续奔跑着。而身在屋檐下的人心情很美,有的拿出手机在拍照;有的伸出手感受着雨水拍打的快感;有的看着雨中奔跑的人笑的很开心……
刘明远谈不上喜欢雨天,他不是文人墨客,看雨听雨无感,一场雨只有大小以及什么时候停,如果还有那就是出去看看有没有彩虹,发出一声与常人一样的赞叹。今天他忽然兴起,拿出手机找了找关于夏雨的诗词曲赋,还真被他找到了。晚唐著名诗人齐己的《夏雨》,饶有兴致地轻声默念:“霮雨对蔽穹苍,冥濛自一方。当时消酷毒,随处有清凉。著物声虽暴,滋农润即长。乍红萦急电,微白露残阳。应祷尤难得,经旬甚不妨。吟听喧竹树,立见涨池塘。众类声休出,群峰色尽藏。颓沱来洞壑,汗漫入潇湘。下叶黎甿望,高袪旱暵光。幽斋飘卧簟,极浦洒归樯。藓在阶从湿,花衰苑任伤。闲思济时力,歌咏发哀肠。”
“你还看得下去?”王小利内心烦躁不安,一场雨没能让他更冷静。他在一旁“吐云吐雾”,玩弄着打火机。
刘明远放下手机,笑着说:“你还别说,以前上学读书的时候没心思读,现在读来心却特别静。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啊!变了好多,不像以前的你了!”王小利感慨道。他有些惊讶,颇感意外。
“你这是变着法子说老了吧!”刘明远打趣的说道。他自己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如果一定要说有,他发现自己锐气减了几分,特别不爱争辩了。有人跟他说这是成熟的标志,他没有相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换个思路去想,恨之深,关之切,或许你就会理解她妈妈的做法了。”
王小利起身装了点配菜过来,丢了几颗花生米入口,边嚼边说:“我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从她一进门,你见过她关心关心她儿子吗?没有。她关注的是我们两个,那种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刘明远接过店老板手中的三鲜粉,加了一勺辣椒,搅拌了几下,端起碗喝了一口汤。说:“你啊!别在纠结了,行不行?有什么事,吃饱再说。”
“你这样可不行,有些话不跟他说明白,不是爱护,而是纵容。他拿着我俩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有没有真正把我们当朋友?我本不想计较,他妈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是人说出来的话吗?”王小利对刘明远和稀泥的做法很不满,他觉得有些事能忍就忍,不能忍就要针锋相对。他可没有刘明远的好脾气,也做不到被人指着鼻子骂而无动于衷。
“我已经说过他了,他有没有听进去,那就事他的事。行了,给他点时间。”刘明远了解他的脾气,但也不想过多的评论曾志强的是非。关于曾志强妈妈的错误言论,他更不想提。一直以来,他觉得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不是一件很光明磊落的事。
“我真是无语,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曾志强这个叼毛,等他身体恢复了,我一定要跟他说道说道。你还笑,难道你不气吗?”王小利见他没有指出曾志强妈妈的不对,以为刘明远怕麻烦,也就没有再强求他表态。只是自己意难平,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王小利看着眼前的美食,没有胃口。在刘明远一再催促下,他强吃几口,食之无味,便不再吃。
刘明远见他满满地一碗粉就吃了几口,又开始抽烟,说:“很气啊!那又怎样?跟她妈她姐理论一番吗?有这个心情,我还不如回家美美的睡一觉。要我说,就当我什么也没听见……再说了,那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值得吗?”
“那可不行,对她妈我可以不计较,对他本人我可要较真。这些年来,他一有事情,脏水就往我们身上泼。你也知道,因为我跟他的关系,我家里人也认识他家里人。镇上就那么大,她妈跟我家里人说的话,让我家里人很担心,不止一次问我是不是真的。这还不算啥,他妈那嘴到处说,名声都被她搞臭了。”王小利一口气说完,转身走到门口。此时雨还没有停,明显小了许多。他伸出双手,雨滴落在他双手上,一股清凉感由手入心,顿觉无比舒畅。他见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转身又回到了座位上。
刘明远胃口很好,一碗粉全部吃完,连汤汁都不剩。他拿着纸巾擦拭着嘴巴,边擦边说:“行了!听你说了一大堆,都是抱怨的,婆婆妈妈的,哈哈哈……就不能说的开心的吗?赶紧吃,吃完上去看一下。没什么事的话,2号陪我去找李家发。”
“怎么想起来去找他呢?”王小利感到不解,印象中他跟李家发没什么交集。虽然都是在家乡发展,但是学校毕业后基本上分成了很多小圈子。一个圈子一个圈子平时很少有交集,即便是有交集,那也路上见到彼此间一声问候就结束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进入一个圈子,就很难从这个圈子里跳出来,而其他人想进入也很难。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圈子文化,就像刘明远两人一个打工的,他们的圈子里基本都是打工的。现在刘明远想跳出去,走进一个老板圈子里,难度不小。然而不跳出打工的圈子,看见的、听到的都是关于打工者能做的事,想听点其他的基本听不到。印象中除了王雪梅会跟自己分享做生意的心得,就再无其他人。
刘明远觉着自己要想走上创业之路,首先就要跳出自己现有的圈子,融入到一个创业的圈子中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的想法很奇特,很大胆,这就是他跟别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今天听了他妈的话,我仔细想了想,多年来,我们确实像在鬼混。聊不完的闲天,做不尽的美梦,到头来,确实是一事无成。我打算去他那里看看,取取经。”刘明远见雨小了,太阳出来了,寻思着能不能走,便到门口看了看。
“你心态真好!能把别人的骂声当做勉励!我就不去了,我跟他没什么交集,聊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还是回去睡大觉吧!”王小利跟着他出来,与他并排着站在门口。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就跑入雨中,往医院跑去。两人任凭雨水打在身上,像青蛙一样跳来跳去,躲避地面的水坑。
在医院等电梯上楼的时候,刘明远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一看,是陈玲打过来的。他一拍自己的额头,说了句“怎么把这事忘了”,把电话接通。
“玲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了给你回电话。酒醒了吗?起床了吗?”
“早起来了!他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挺严重的!回头我再跟你说。”
“你几点回来?”
“我上去看看,没什么事我就回来。”
“那你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带份早餐。”
“好!我先上去了!”
刘明远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正巧电梯门开了,他用手拍了拍王小利,步入电梯中。出了电梯,两人径直走向曾志强的病房。
王小利正要开门,听到房间内曾志强妈妈还在骂骂咧咧,心里很不痛快。他把手伸了回来,退了几步,说:“要不你进去吧!我到外面等你!”
刘明远见他不悦,二话没说,强行挤出笑容,推门而入。
曾志强妈妈拿着缴费单甩到刘明远的身上,气冲冲地说:“明远啊!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们干的好事。你自己看看,你让我们怎么办?”
刘明远捡起掉落在地的缴费单,仔细地看了一眼缴费金额,赫然写着5万元。他心下一紧,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心想:“这笔数,可是他全部家当。”他有种想哭的感觉,但是哭不出来。他心中有数,这次之后,即便是曾志强把钱还上,他与王小利之间的感情再难回到从前了。不得不说,友谊长存唯一可能性,就是不碰利益。一旦触碰到各自的利益或者说损害了一方的利益,便很难长久。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说朋友间不要借钱,除非你打心底就不指望对方还。
转而一想,曾志强出事,对于两个家庭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呢?高昂的医疗费用,会让原本就不富裕的两个家庭雪上加霜。他不敢想象,今后会发生什么。他有种担忧,为王小利感到担忧——一杯酒也是罪,追究责任王小利也逃不过,这也是王小利不让刘明远付费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有罪。
他也为曾志强感到庆幸,平安脱险,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他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曾志强,任凭曾志强妈妈在一旁喋喋不休。他没有搭话,而是在担忧曾志强的未来。他还有未来吗?他不敢预测。
刘明远虽然没有过错,但是毕竟朋友一场,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妈妈起冲突。然而曾志强妈妈越说越来劲,越说越离谱,他年轻气盛,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再好的脾气也会消磨掉。他于心不忍,没有恶言相向,而是平静且坚定地说:“阿姨!你别生气了!出了这种事,也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你放心,需要帮忙的时候你说一声,我们绝不会推辞。”
“拿钱吧!”曾志强的姐姐厉声说道,给人一种不给钱誓不罢休的味道,让人听来心里很不舒服,有种一棍子敲她的冲动。
“对!好话谁不会说,过后什么都没有,受苦受难的还不是我们。来点实际的,拿钱吧”曾志强妈妈闻言,随声附和道。
刘明远愣在原地,一言不发。倒是王小利听不下去了,走进房间,大声说道:“你们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就在这里骂骂咧咧。你儿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关心过吗?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们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王小利的话就像导火索,把曾志强妈妈的怒火点燃了,瞬间他妈妈声音提高了好几倍,言语中充满了火药味,说:“我儿子什么德行用不着你们提醒,看看自己自己什么德行吧?这些年你们从我儿子这里借的钱,花他的钱,立马给我还回来,要不然我就报警。得了便宜还卖乖,像个吸血鬼一样趴在我儿子身上,我就没有见过你们这样的人。”
王小利也不搭话,把手机掏出来,找到自己记账本,放在曾志强妈妈的面前,说:“你自己看看。不认识字,叫你女儿给你念。你女儿不认识字,我可以给你念。”
王小利越说越气,把这些年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说:“看清楚了吗?包括今天的医疗费,1万块。你再问问明远,你儿子问他借了多少?你自己看看,我们是吸血鬼,还是你儿子是吸血鬼。再说,要不是我们把他送到医院,你上坟哭去吧!”说完,他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你自己的儿子不好好管,天天不务正业,东借西借,借到无路可走……什么项目,什么工程,你见过他做吗?我告诉你们两个,与其在这里耗着,不如去筹钱把他欠的账还上。我跟明远的账可以缓缓,但也得给我个期限吧!阿姨!你说是不是?”
曾志强的妈妈虽然识字不多,好歹认识曾志强的名字,但是曾志强的姐姐不是文盲。她一字一句地念出来,像小学生读书一手指文字,边移边读。读完,她们两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曾志强,眼里多了几分失望。
一直以来,她们都认为曾志强很能耐,在外挣大钱,平时也会拿些回来给她们用,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在她们眼里,曾志强就是她们的骄傲,可以炫耀的资本。或多或少,她们在村里受人尊敬,都是曾志强的功劳,她们也很享受别人的夸赞。
如今,她们的梦被王小利无情的搅碎了,回到现实中,她们有些茫然失措,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神奇。面对一张张欠条,她们沉默了,眼里也禽满了泪水。泪水在眼里打转,像要跳出眼眶,却被她们一把擦干。
王小利不顾刘明远的阻拦,也不看她们两个痛苦的脸色,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很多话我本来不想说,说多了也没意思。但是今天不说个明白,我怕你们依然觉着我们靠你儿子吃饭。你儿子昨天早上堵明远的门,晚上堵我的门,为了什么,为了借钱……”
“少说两句吧!我们先走。”刘明远拉着气愤的王小利就往门外走,刚到门口,他回头说道:“阿姨!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们。”
两人走后,那些了解事情真相的围观者发出了自己的正义之声,纷纷指责曾志强家人的不是,也有人对刘明远两人表示赞赏。
“自己的儿子不争气,拿别人的孩子当出气筒,真是……你看看她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估计她儿子也好不到哪去?要是我儿子跟她儿子是朋友,我绝对打断他的腿。”
“老王!你不说要找女婿吗?我看看那两个小伙子就不错,要不要我帮你问问……嘿!怎么走了呢?”
“老人言:上梁不正下梁歪,活生生的例子啊!真是晦气,一大早就看到恩将仇报的事情。走走走……我得跟我儿子打个电话,警告他交友要慎重。”
“要我说啊!两个孩子重情重义,前途无量。就是脾气有点暴躁……要是能改改就好了。”
“白眼狼!典型的白眼狼。”
“这都是什么世道?牛鬼蛇神随处可见。老天爷不佑好人,偏爱坏人。好人没好报,坏人却可以立地成佛。”
“什么样的家庭,就有什么的孩子啊!”
“你看她妈要吃人的样,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赶紧走吧!要是被她咬住,不伤筋动骨也要脱层皮。”
“……”
就在众人评头论足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曾志强紧闭的眼中流出一颗泪珠,掉在床单上四散开来像一朵花——花开时娇艳无比,花落时萎靡不振。他醒了,他清醒无比,他无颜面对自己的家人,他愧对自己的好友,他不想睁开眼,他想安静……
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此刻他有千言万语想说,突然发现,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他很自责,他甚至希望自己在车祸中死亡,那样内心的负罪感可以消失,自己也不用面对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人与事。他希望落空了,他觉得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
再说远去的刘明远两人,他们心情沉重,沉默寡言。即便是医院门口分开那刻,两人都是惜字如金,各自坐上各自的车,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刘明远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折腾了一夜,别说是在车里,放到任何位置他都能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司机把他唤醒,花田小区到了。
他在花田小区门口买了两份早餐,就上楼去了。回到家里,陈玲与李心兰醒了,但是还没有出房门。他走到门口说了几句,就走回自己的房间,衣服也没有脱,倒床就睡觉了。
就在刘明远睡后不久,陈玲身穿白色吊带睡裙走了出来。她不胜酒力,此刻依旧迷糊糊的,双手不听使唤犹如打着醉拳。她半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地去烧了一壶开水,倒了两杯端到茶几上,便坐了下来等李心兰出来一起吃早餐。
而李心兰由于昨晚喝的太多,才刚起不久,正在房间里梳洗打扮。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色苍白、两眼无神,头发乱糟糟的像路边上可怜的乞丐,苦笑不已。她简单地梳妆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出来,有气无力地坐在沙发上。
陈玲见她坐定,起身去拿刘明远带回的早餐,无意间看见阳台上的酒瓶。她楞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心兰,十分心疼,心想:“离婚这么久,还放不下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女人哪!总是言不由衷。”她拍了拍李心兰的大白腿,示意她吃早餐。
“不是跟你说,别买我的那份吗?昨晚喝酒喝多了,现在还觉着恶心呢?”
“我正想问你呢!昨晚我们两个喝完,你一个人又喝了那么多啊!”
“对啊!实在睡不着。”
“老天爷!都说李心兰酒量不行,你藏的够深哪!把我家酒都喝完了。我看你现在清醒的样,绝对的酒中酒霸。”
“什么酒中酒霸?姐姐不会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