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没去过城里吧？”

“恩。”

“坐过车吗？”

“恩。”

“拖拉机不算。”

“没。”

“关门用力点。”

“嘭！”

“……系安全带吧。”

车就像一间卧室，是极具隐秘性的私人领地。无论是谁一旦踏足，必被其中的韵调所束缚。不仅仅针对来客，对于主人来说也是如此，就像自己的半身被置于光天化日之下，上半身显俗，下半身显低俗，无论哪一面展示出去都狼狈不堪，这份窘态在只有两人相处时更是会被无限放大。所幸钱争强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话题，才不至于气氛凝结。

“袋子里有什么？”

“换洗的衣服，还有一只塑料袋。”

“这身衣服倒是不错，有点俊小子模样了。”

“爸爸带回来的。”

“回头叔带你挑一件更好的。”

“不，不用了。”

“年轻人怎么可以不穿的体面一点呢？你看叔这身，光这件衣服，就……”

钱争强一边炫耀，一边收心思却在蜿蜒回转的山路上，便没在意身旁的异样。

狗剩晕车了。

车内，烟、汽油、皮革、塑料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仅仅是上车的一瞬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儿地冲入狗剩的鼻腔，牢牢扼住呼吸，如同溺水，难以喘气。双脚离地，整颗心也浮在半空，无依无靠，被堵得慌乱。血液沉寂，手脚冰冷，全身毛孔也被闭塞，但又感觉下一秒便有什么东西喷薄而出。后视镜里黝黑的脸此刻已然失色，连嘴唇都显得干裂而苍白。

灵魂出窍，思绪飘荡。耳边已听不清洋洋自夸，双眼迷离，隐隐约约看见了不少人影，那一坨像是村里的伙伴们，那一坨像是父母，一个一个都在向他招手，似乎是在邀请自己，又像是在告别。

又好似看见奶奶和铛铛姐，他们也在招手，这一定是让自己过去。狗剩不自觉的向前倾倒。霎时间，绿的、黄的、白的，酸的、咸的、苦的，不分软硬，只识稠稀，如洪水决堤倾泻而出，身前不知不觉已摊开奶奶塞着的黑色塑料袋……

“呕！”

“诶！”钱争强虎躯一震，可扫到那“流酸”都入了塑料袋子，脸色便刷地缓和了，腾出手来抚了抚狗剩前倾的的背脊。

“嗬，呸！”将嘴里残留的渣滓都吐完，狗剩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不少，窗户也被贴心地摇了下来，凛冽的风呼呼透窗而入，刺得狗剩一激灵，也顺便带走车里污浊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