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1 / 1)
沥醨倚仗着自己跑得快,挑拣了几日,选定了自己看的最顺眼的那座赌坊,他专门晚上来时,看见了厚木牌匾上的橙金色大字还有些幽幽的光亮,只“赌坊”两个简单的大字,没什么多余的名头,那两个字单拎出来算不得好看,可这合在了一起,突然有一种天地交合,理直气壮的派头。
再上面的瓦檐翘着尖尖,乍看是普普通通的陶质,他还记得自己白天看过时,那颜色是棕色上稍附了灰,可如今檐下不时有人过,甚至多时举灯成了一条长龙,却是每一道火光的闪动,都能在那顶上印出一道涟漪样的光弧,倒是十分别致而精巧。
沥醨认真盯了许久,才理了理衣服,注意自己今日的衣裳宽了袖口,摆后还拖出两根亮堂堂的绸丝,看着去什么场合也都合宜,且还得一份自己的风流。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凭着什么标准觉得满意,反正点了下头,习惯性的仰头喝了口酒,好像也不就太紧张,一手拎着坛子,大大方方向那大门走。
“公子请。”进门时,两个守门陪着笑招呼。
他迈步进了大堂,没带什么声势,但通身的气质,一看就是来头不小。
“这位公子,来赌一把?”看他是个生面孔,有人发问,大手豪放地一拍他的肩头,人群的热情好像昂了一下,险些就要喝彩,可是,他却摇摇头。
那人似乎正赌的十分高兴,也没在意,接着转去张罗了,沥醨甚至不用留意,就听见人群失望的嘘声,这里的人,连这情绪的表达,也怪是有趣。
沥醨一时玩心大起,觉得自己也该照众人的预期摆出点样子来,于是偏过脸眨了眨眼,把狡黠与笑意一并掩住,板出了满面的波澜不惊。
这是个大场面,周围的声音像潮声一层一叠,沥醨闲转着看了几局,差不多知道了规矩,这地方的空间是越向里越小的,人也是越向里越少。看样貌的年纪,他定然不到加冠,再加上他现在摆出的这副气质,随意走着看,虽是什么也没参与,倒也没有人拦他。
沥醨听见许多碰撞的声音,大多是噼里啪啦的,是石头碰石头,石头碰木头,也有银子碰银子,金子碰金子,有的时候极少数,还有铜钱碰铜钱的,听着他有些担心,它们如此风风火火又这么频繁,会互相撞坏了形状。
再往里一点,又有哗啦啦的声音了,沥醨新奇地望去一眼,看见是一踏踏的纸票子被从这头挪到那头,有时动作急了,把整齐弄得散乱,堆成一座支棱八叉的山,而飘落下几张去,也不会有人管顾它。
而在最往里面,那里的声音是最悦耳的,不那么乱七八糟,沥醨远远一听就知道,那全是玉碰玉的声音,他甚至能听出来,有一部分,是来自碰杯。他想了想,大概就能想出那里景象的模样,并非他所要遇到的,于是浅笑了一下,转身回头。
来这里的人不管在外面怎样,想要在这里玩得尽兴,就得在金钱上先有对等。
沥醨又在穿过声音了,靠里的几间还不明显,重回到外面时,稍微留意了一下人们的神色,只见被他路过的那几桌,人们一律是眼睛一亮,见他离开,又埋头失望,硬生生仿佛他在唬弄旁人似的。
沥醨又在这最大的厅堂里兜了个圈子,渐渐的,那一片有些无奈的目光都明明白白有了个意思:您就是来看看的,那差不多得了。
这个地方真怪,他们掉到这里,丢了几分理智,也少了点儿江湖原始的古典。
反正,他不明白钱有什么大用处。
沥醨估计着,他是说不着什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