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前尘 真相(1 / 2)
陛下连连经受沉痛打击,身心俱损,缠绵病榻数日后,言因痛极皇室凋零,便下诏接回被先帝贬至千里之外的宁郡王。
派去接宁郡王之人刚出发一日,七皇子入夜便哭得一脸浮肿,跪在陛下寝殿外求见探病。陛下本对他有所怀疑,奈何并没有任何指向他的证据,便挥手退去内殿与外殿的一应下人,想单独探一探他。
“父皇……”七皇子跪在塌下,一声父皇,哭得悲切感人。
皇帝闭了闭眼睛,吁出一口浊气,缓缓道:“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是吗?母亲去得太早,儿臣都已记不清了……呵呵,不过,自儿臣记事以来,都鲜少见到父皇,即便偶尔碰见,也并未得过父皇关注,如今父皇却能记得儿臣样貌,儿臣实在感动。”
隔着一层锦缎床帘,皇帝只听到那一如既往柔弱的声音,自然看不到七皇子早已冰冷的眼神,故而敷衍一般地解释,“朕,国事繁忙……且你母亲……你母亲喜静,朕不便前去打扰。有一次,朕路过莲堂,曾见过你与你母,你与她长得很像,也……安静听话。”
“奥?原来是这样啊……”七皇子抬手拭去眼泪,眯眼盯着手上的泪光,嘴角提起笑意,“看来父皇并不喜欢性子安静之人啊。”
“朕……”皇帝刚要开口再说什么,却被七皇子突然打断。
“父皇!父皇可知儿臣近年来,都练什么字啊?”
皇帝咳嗽了两声,七皇子也不理会,自顾自地说起来,“儿臣看父皇喜欢五哥,时常夸赞他的文章和字,很是羡慕,便时常……努力仿之。”他刻意吐字清晰地加重最后四字,说完自顾呵呵一笑。这悠悠然的语气,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柔弱之态?
皇帝抓了一把锦被,胸腔里又发出几声闷咳,心道,他竟是来坦白的?
“父皇,其实儿臣本来比他的字更好的。”他嗤笑一声,“就他那文章,您还赞他‘丹青妙笔’?呵呵呵呵……那您是没看过儿臣的文章……”他笑意尚未散尽,面色便又急急冷却,“当然,父皇不喜儿臣,儿臣字如何,文章如何,自是也不会关心。所以啊……儿臣仿五哥的字迹,仿得实在辛苦。”
“咳咳咳咳……”
“送与御史台的那封文书……父皇以为写得如何啊?虽只能仿五哥的字来给父皇看,可那文章却是儿臣所作。父皇回忆一下,儿臣是否条理清晰,文采斐然啊?”
那突然轻佻又阴阳怪气的声音,令皇帝一时竟张口结舌,反应不及,“是你?……竟真的是你?!”
“真的?……”七皇子琢磨着陛下用词之端倪,微微点了点头,“呵呵,原来父皇早就怀疑儿臣了啊……那为何没杀儿臣呢?是没有证据?那秘密派人杀了也行啊……就像……”
他停顿片刻后才咬牙切齿地继续道,“就像当年杀我母亲一般!”
皇帝突然惊愕暴怒,“你个孽子!你说什么?!”
七皇子听着皇帝暴怒的声音,似是非常满意,吁了口气,语气转而又轻松几分,“怎么?内殿外殿就只有我与父皇二人,堂堂皇帝陛下,敢做却不敢认?”
皇帝又吐了口浊气,亦是咬牙切齿,“你母亲她……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死有余辜?!哈哈哈哈哈……”七皇子嗓音时粗时细,笑得似若癫狂,“她只是一个软弱的女子而已,她又何其无辜?!她刚生产完,父皇便冷落于她,连那个贴心的从小便跟着她的奴婢都要轰出宫去,害得她无人照料,病疾缠身!”
“父皇知不知道那些年,我们母子二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哈哈哈哈”他说着说着便又一脸愤恨地笑起来,眼角还挂着一滴不知是因哭还是因笑而滑落的泪,“我们就像宫里的两条野狗,任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住口!”皇帝突然忍无可忍似地暴喝一声,“你懂什么?!那是她咎由自取!枉朕当年对她一片真心……咳咳……那般宠她!可她却与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结,七个月便生下你这孽种!此等奇耻大辱,你以为朕会忍得了吗?咳咳咳咳……”
“你也知道是七个月?!明明是你!是你!她本心有所属,是你逼她嫁你!皇权滔滔,她如何能拒?!你既娶她,却又辱她!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七皇子不顾皇帝心肺俱裂般的咳嗽声,亦怒极地暴喝道。
皇帝紧捂胸口,边咳边说,“原来……咳咳……你知道啊……”胸腔里恍若藏着一台抽风箱,听得人异常难受。
“是!我知道!若不是母亲死前把所有详情一并告之,说不定直到如今,我还是那个想不通为何不被父亲喜欢,拼命想要争取被父亲多看一眼的,可怜又可笑的孩子!”
“我恨她!我真的恨她!可我也可怜她,心疼她!我还总是很想她,起初那几年,每日都想。因为除她之外,没人对我好,除她之外,世上也无人爱我。”
“后来我长大了,我知道我不该恨她,我该恨的人,是你!”
“所以,你就设计杀我皇儿?!”皇帝的声音亦是怒极,若非行将就木起不得身,恐怕已当场徒手撕了七皇子。
七皇子平复片刻,竟是又笑了,此时的笑中带着轻松与得意,与过去柔弱无害的样子,完全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