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梦（1 / 2）
书院里前头三两书生已听说皇宫内院着火之事，理学大儒正在授课停了下来，一众人聚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那团黑烟。
温府里来的家丁抱着双臂站在道上，看着他们三个人污糟地从外头回来，仿佛遭了什么劫难，也都在心里打鼓这外头究竟变成如何，又见当中叫谷玉儿的扯着个不淡不咸的笑容回应了他们的目光，另外的两个人身上分别贴了一张符。
是在外头撞了鬼了吗？
这三个虽是医师，可总让人觉得神神叨叨的，那神药谷里还信道嘛？
谷玉儿给白虚和陈依依分别塞了两颗从观里带来的丹药，不容分说地让他们吞下去，“终于回来了，我放心了，可算是对得起师父了。”才自己坐了下来，自己倒了茶水喝，街上纷乱，他们走得狼狈极了。
“师姐，其实我没事。”陈依依吞下了药丸，说道，“要担心的是师兄。”
“我没事。”白虚已经恢复了清明，淡淡而说，将身上的符揭下，“天气燥热，在外头没反应过来。”他又说，打消两个师妹的担心。
陈依依看向了他，白净双眼无波无浪，说话又是温温的，若是换成是一个月前，她肯定就相信了，可是她确切听见了他问想不想杀了他们。那风平浪静的面目下绝对不仅仅是热了没反应过来那么简单。
他只是随口打发她们而已。
“白虚师兄，你一热便那模样，可太吓人了。”谷玉儿随即说道，“那便是中暑了，来，这里有解暑的药丸，你赶紧也吃下。”她赶紧又去翻找了袋子，从里头又拿出一个小瓶子出来，推到了两人面前，“一人一颗，我看依依你刚刚也像中暑的，到了日头那，看起来像眩晕症。”
陈依依倒了药丸出来，将其中一颗递给了白虚，自己也吞了一颗。
也许看到的幻想是白日发梦也说不定。
“你眩晕？”白虚问，触在他掌心的热度又让他想起了刚刚，她在耳边说要好好保护他的事，定是怕他这短命鬼提前死在那马乱中。
陈依依想对他生点气的劲儿才刚上来，听到他问了自己，那不开心又不争气地隐了下去，回答道，“如果师兄是中暑，那我可能也是了。青天白日里看到了一片雪。”
白虚手一颤，微而不察地问，“一片雪？还有其他的吗？”
“有。还有个人影在雪地里”
陈依依说道一半，外面两个小厮过来敲了门。书院掌教山长原为旧朝人与白虚的原家族有知遇之恩，听了下人报，忙派了两名小厮过来帮忙，又给他们送了些衣裳和吃食来。
知道白虚怕热，又在每扇木窗上挂了取凉的丝帛，四下顿时又清凉了起来。
白虚还有要问陈依依的话，屋内人多了起来，却不好启口。
山长又为他们准备了洗沐。
“你们家之前应该救过山长的命吧。”谷玉儿捧过了新的衣衫，拖着陈依依就往房里去了，对山长如贵客一样的招待时时感到受宠若惊。
“我们先去整理下身上的污秽，刚刚听了他们说，今日书院来了位讲规矩的先生，我们可不能丢了山长的颜面。走，依依。”
白虚淡淡扯着嘴角，手里的药丸已经捏得粉碎，想叫下陈依依，可却人多而不便。
陈依依应该是又看到什么，就如之前看见自己舅舅在平璃台受了火刑一样。他回去阿摩国已经搜查了一轮失踪的舅母行踪，但无所获，后来他掀了神宫被封五感，无法寻。陈依依所看到的人影，不知是不是
“公子，我们伺候你洗浴吧。”旁边的小厮见他眼不便，躬下身子问道。
“放着水，告诉我方位就行，你们下去吧。”
“是。”
房内氤氲而起了雾气，一身的污秽清洗了三遍，白虚静坐在里头，水滴沿着背脊而下，白净的手轻轻地拨弄着水面，掌心里是若有若无的波涛汹涌。他面容平静，水滴在如雕下颌处聚，又往下滴入水面，破了那规律的水纹。他听着声音，浸水而静，忽又想起刚刚掌中的那抹热意，掌心拢了起来。
离了阿摩国那么久，第一次想起了那些神官的话。
——不要以为你有了盖天的本事就能为所欲为，它看着你！
它在看着我。
他嘴边一丝冷，“那么得空吗？看着所有人。”
门外已经听见了谷玉儿的声音，他继而起了身，穿上了灰白相间的衣衫，走了出去。
“白虚师兄。”陈依依开了门，小厮刚帮她们收拾好了房间，门一打开透着点馨香。
“玉儿呢？”
“师姐她说饿了，去拿刚刚送来的吃食。”
“师兄是找师姐吗？进来坐吧。”
“不是，我找你。”
院落不大，拐个弯便能回来了，去个僻静的地方才好。
“你跟我来。”
白虚沉眸而转了身，一阵风吹着他薄薄的单衣，如夜里的月，稀薄且远，但无法让人忽视。陈依依未让他等，随他的步伐而去，两人转角在池塘边的假山伫立而停。夕阳余晖才刚要下沉，远处浓烟已渐渐散去，金黄线在他们的瞳孔里，而白虚看不见。
“师兄，你在风口上，我跟你换个位置。”
每当这个时候，陈依依就会有不忍，连带着看着他临夜了还衣着单薄，又丝毫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还会有点生气。
“无碍。”白虚都未意识到自己站在什么方位上，一心只想问陈依依白日幻境的细节。
陈依依的眸子如池塘上的粼粼光，一闪而过无奈，听白虚拒绝了，可还是默默地走到风口位置去。
“你也不必如何关照我，不是以前了，没那么孱弱多病。”白虚淡淡说，有一定的疏离之感，感觉到陈依依还是换了方位，走到了能遮挡风口的位置上去，她对自己有点细腻得小心了。
“那就当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吧。”陈依依伶俐而答，没想白虚对她得感激涕淋，“师兄，你比我大了许多，这些道理却还要我说。”
白虚听了，转了过味来，她用小辈姿态却借着长辈的口气，有点“阴阳怪气”，是费了心眼在说他了，也没有去拆穿她，顺着她的话而讲，“师兄下次会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