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罗鹎河盗(1 / 2)
“唰唰……哗哗哗……”
一点小浪花,拍打着惊醒了岸边躺在沙床上的青年。
青年用手抹去留在脸上的河水。
“呼……”长叹了一口气,青年想起了自己应该要做什么。
确实,虽然说是站岗,但没有人监督,自己也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不过谁有监督的时间还需要自己来站岗呢?
抬头望了望月亮,此时的月亮正悬挂于天穹中央。
现在大概是午夜子时吧。
青年揉了揉眼睛,在他的耳中,浪花声逐渐大了起来,大到他也觉得有些不正常了。
“唰唰唰”
河水如同沸腾了一般不断翻涌着,与平时的涨潮大相径庭,难道是……水祸?
青年凝神看向上游,不禁愣住了。
在他的视野中,一道横跨天幕的巨浪正朝这里涌来。
反应了两秒钟后,他飞也似地朝身后跑去,跑十步看一眼,跑十步看一眼,那巨浪虽然看着吓人,但所幸奔腾的速度并不快,青年很快就离开了河水所能波及的范围。
只是他再回头看时,却发现那巨浪上边好似有一道长长的身影。
因为光线的原因,他看不清楚,不过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对方反着辉白月光的银角和青鳞……
“那是什么啊……”青年再次愣住了,他被眼前的景象给震动了,“那……那难道是传说中的蛟龙吗?”
卫鸮羽没有在意周遭情况的异样,只是自顾自地操纵着巨浪朝河的尽头驶去。
待巨浪消失在茫茫的天际,青年才缓过了神来,此时的他,先前的不安和恐惧清扫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得意与兴奋。
……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日光透过天花板的大洞铺在了青筠介的脸上。
“嗯~”青筠介艰难地睁开了双眼,坐起了身来,昨夜那一战让他感到无比的疲乏,卫鸮羽趁水势逃离之后,青筠介在极玱琬的搀扶下躺回了昨日租房的床上,当然,在躺上床之前他已将湿透的衣服换下,套上了租房内的浴袍。
“青筠,醒了?”熟悉的声音响起,青筠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便见极玱琬将他的衣服扔在了床上。
“已经干了,穿上吧。”
“嗯~”青筠介解开浴袍,困意依旧在其脑中有些挥之不去。
“你快换好,我在外面等你。”极玱琬说完便离开了青筠介的房间。
“呵唔……”青筠介打了个哈欠,便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衣服。
走出房间,青筠介半抬着眼皮走着,没走几步就被极玱琬一下拉住了。
“那里塌掉了,咱们走这边。”
青筠介吓得睁大了眼睛,只见自己刚才原本要踩下的地方有一道断坑。
还好被极玱琬拉住了,不然自己没倒在和法兽的战斗之中,就要先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极玱琬轻轻锤了锤青筠介的脑门,青筠介算是清醒了很多,他忙朝极玱琬道着谢:“我都没发现,谢谢你啊。”
极玱琬没管他说什么,只是很急切地把他拉到了河口村的码头处。
青筠介从没见过她这么着急。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码头旁有一条帆船飘荡着,帆船上立着一位老人,老人冲极玱琬笑道:“姑娘啊,你们总算来了,再慢一会儿我可就不等喽。”
“江爷爷久等了,谢谢您能载我们一程。”极玱琬用着一副标准化的笑脸回应道。
“小事小事,我也要过这条河去泰炎国做点生意,载你们过去不过是顺带的事。”老人给帆船松了缆绳,坐在了船头,开始推转着两边的船桨。
青筠介和极玱琬则正对着老人坐在了船尾,老人划着浆,帆船便慢慢离开了岸边,朝着河水中央游去。
“东西都收好了吧。”青筠介轻声问向了极玱琬。
“嗯。”极玱琬螓首微点,“法衣我也已经放在邪限囊里了。”
“那就好。”青筠介伸了一个懒腰,“接下来我们是去追卫鸮羽吗?”
“嗯,法兽无论如何都必须被清理,役渊蛟的法衣必须要被收回,不能任其为祸地界。”
“小两口说什么悄悄话呢?”老人笑眯眯看着两人,打着趣道,“小伙子你还不好好谢谢人家小姑娘,如果不是她提前和我打好招呼你还坐不上这条船哩。”
“是是是,爷爷教训的是,小爷马上就和她道谢。”
“唉,现在的小伙子怎么一个个的都沾这毛病,我家那孙子也是,一口一个小爷的,还真是狂得没边。”老人摇了摇头,对此表示不太理解。
青筠介听对方说有个孙子,倒是一下对老人产生了兴趣。
“爷爷,您也有孙子?”
“咋滴,你也有?”
“嗯……啊不不不,我是说,我有个爷爷。”
极玱琬听着两人的话,倒是有些忍俊不禁,如果青筠介的养爷爷还活着的话,倒是想看他们爷孙俩相处的场面。
“我爷爷呢,总是老爷老爷地称呼自己,所以我就有样学样,也是小爷小爷地说自己,不过我不喜欢叫爷爷老爷,因为这样显得他太老了,所以我就管他老爷子。”
“哈哈。”老人闻言觉得新鲜,双手有些晃动,“那你爷爷听了不得给你几个大嘴巴子,啊?”
“唉呀,老爷子可宠我了,我叫他什么他都答应,别人不叫他老爷他可要发飙。”
“那你爷爷确实是个好爷爷……”老人说到一半却闭上了双眼有些不想往下说了。
顿了好一会儿,老人才缓了口气,冲青筠介笑了笑,说:“唉,和你爷爷比起来,我可就算不上是一个好爷爷了,我时常要在村子和泰炎城之间来往,很少挤出时间来陪陪孙子,那小家伙也就只有他奶奶照顾了,可怜了我老伴儿,因为我挣得太少,她还总是吃不饱饭……”
“我觉得爷爷已经做得很好了,大概那小子也是因为爷爷总是在外操劳,想要替爷爷照顾奶奶,才会自称小爷的吧。”青筠介安慰道。
“哈哈,可能还真是,小家伙也长大了啊。”
三人聊着天,说着笑,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远离了村子和大泽……
十数公里之外的河岸上,一群人聚拢在了一起。
“比男,你脑子没烧坏吧?”
“就四就四,你不会昨晚酱岗的席候岁凿了,杨后做的梦吧。”
“唉呀,王比阳,不是我说啥,骗兄弟可以,可别把自己都骗喽。”
看着周围的人丝毫不信的眼神,青年的脸上充满了失落感。
本以为昨日看到的神迹可以成为用来炫耀的谈资,却没成想被兄弟们当成了丑角疯狂嘲讽。
王比阳只能垂头叹息,不再言语。
“比男,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其实就是你站岗时偷懒做的梦?”
“偶也系介么想滴,不过比男还想狡辩偶也莫得办法咯。”
这两人王比阳知道,在河盗之中算非常混得开的,说话正常的叫沙己哲,说话夹子音的叫湛理昌,在王比阳眼中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鸟,平日里靠着河盗船长副手的权力对下面的水手与河盗各种打压拉踩,本来水手们不是被抓过来就是被逼过来的,大多都没什么背景,所以这两人才如此肆无忌惮。
王比阳本来也只是泰炎国的一个普通水手,因为混的太差,交不起税被官府打压,只能当了流民投靠河盗维持生计,只是没想到河盗头子比泰炎官府还要压榨手下人,水手们靠着每日的配给只能勉强活着,这完全是不把人当人了。
而且这河盗集团进去容易出来难,逃了被抓要被砍头示众的。
王比阳只能低声下气,对面前专横跋扈的两人点头称是。
“哼,都散了吧散了吧。”沙己哲挥了挥手。
“许辈们还不给偶干活切。”湛理昌也是毫不留情,把水手们都赶到了工作岗位上。
王比阳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牛马生活,哪里是给人过的,唉,真后悔来了这里。
后悔归后悔,不干活不发配给,是要被饿死的,为了不落入如此境地,王比阳只好听之任之,在两人的指令之下对着造船的木材敲敲打打……
“喏,江爷爷你看,我们伊元村大概就在这个位置。”青筠介指了指手中的地图,示意老人看,老人逆向摆了几下桨,将小船停稳后,才将视线投向了青筠介手中的地图。
“嗯,你们这伊元村就在沿河的路上嘛,那里有什么特产吗?”老人随口问道。
“特产吗?”青筠介挠头想了一会儿,说,“村里可能没有,村外的山上倒是有些飞禽走兽。”
“唉,两地相距也不大远,东西也大抵差不多吧。”老人摆了摆手,“到泰炎国见见世面你就知道什么禽什么兽的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嗯……”回想着曾经在村子的生活,虽然饱食暖衣的时候很少,但青筠介也觉得十分满足,因为村里的大家能够一起劳作一起生活青筠介就觉得很幸福了。
村子里的大家互相照顾,有人缺了什么就管其他人要,其他人有多的就会直接给他送去,虽然生活拮据,但也充满了人情味。
眼前的老人虽然因为生活的窘迫,眼里只剩下了对钱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但青筠介对此持否定态度,他发自内心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可有一天如果他也沦落到老人这般田地,他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金钱的附庸吗?他能保证自己不被铜锈给腐化吗?
他大概只能保证自己活不到那一天吧。
青筠介暗暗摇了摇头,不再思考这些离他太过于遥远的问题。
帆船意外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三人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极玱琬两手撑着小脸,视野中央是青筠介沉默的侧脸。
青筠介愣了好一阵,才发现极玱琬投来的视线,他小声对她说:“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因为曾经多次在睡觉的时候被老爷子画过鬼脸,青筠介对极玱琬盯着他脸看的行为感到有些疑惑和不安。
“嗯~~”极玱琬摇了摇头。
“那你总看着我干嘛呀?”青筠介脑袋侧倾,脸上似乎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哎呀,笨蛋,我发会儿呆还不行吗!”极玱琬摆正身子,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小伙子,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两人的一举一动坐在船头的老人可是尽收眼底。
“懂,懂什么啊?”青筠介还是满脑疑惑,一个讲谜语的极玱琬就已经够他喝一壶了,这江爷爷又是表演哪出?
“唉,年轻人,要多想。”老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意思,只是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出声。
要多想?
嗯?
唉。
青筠介叹了口气,然后放弃了思考。
……
“呼——哧——呼——哧——”
王比阳喘着粗气,手中却不敢有半点怠慢,他拼命敲打着手中的铁锤,不知有多少长钉经过他的双手扎进了眼前这块大船船身木板上边。
“咚”
“呼……”随着这最后一根长钉扎进,王比阳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下船长交给他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你你你,谁叫你停下来的?”正打算休息的王比阳忽然听到沙己哲的声音,神情不由一僵。
“嗨呦你,比男,妹叫你停,你就蹩停!”湛理昌的声音接踵而至,背靠着船身正要坐下的王比阳不得不撑着身体重新恢复了站姿。
“唉……”还真是狗占人势。
王比阳叹了口气,只得拿起锤子朝船身敲敲打打,装出一副认真干活的样子……
“报!”
不多久,刚装模作样了才不过几息,便有人着急地朝河盗营地跑了过来。
沙己哲和湛理昌立马迎了上去。
“有事快说!”
“鼬屁溃放!”
“禀报二位副手,上游发现了一头‘肥羊’,大的!”那人单膝跪地,朝两人低头说道,那人的装束王比阳知道,是上游盯梢的斥候。
“大的?有多大?”沙己哲脸上泛起笑意。
“机不可失!二位副手,还请速速禀告船长,这一次可以大捞一笔了。”斥候严肃地说,让沙、湛二人也不由认真了起来。
“好,这样,你们等船过了你们那边就派弟兄们封死他们的后路,我这…咳咳…船长这边就从正面堵住他们,我们合力夹击他们,听明白了就快去吧。”沙己哲随意计划了一下,就赶紧让对方走了。
斥候飞速离开后,沙己哲向河盗船长示意了一下后,清了清嗓子,便大喊道:“弟兄们!拿上咱们最好的船!去干票大的!”
“噢噢噢!”
现场一片欢腾,唯有王比阳蹙起了眉,说实在的,他其实不太想参与这些杀人越货的勾搭。
“还愣着干嘛?走吧!”
一人拍了拍王比阳的肩膀,王比阳回头一看,确是河盗船长,他不敢露出什么慈悲,只是朝对方行了一个礼,说:“好的船长!”
在现场水手的努力下,一艘艘大船小船通通推到了河中,河盗们如同寻得猎物的野兽一般,朝着各艘船蜂拥而上。王比阳来得迟些,便只乘上了一艘独人小舟。
这一排排参差不齐的船队,逆流而驶的模样却也能让人惊惧不已……
“那……那不会是……传闻之中的……”
一艘构造复杂的大船匍匐于河面,大船的瞭望台上,一名水手看着水天一线处那逐渐出现的船队,不禁有些大惊失色。
站在他身后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嘴中吐出了几个字。
“罗鹎河盗。”
“可恶!这群挨千刀的!”水手惊吓变为了愤恨,“会长,咱们现在怎么办?”
被称为会长的中年男人抬手拧了拧眉:“想必这群狡猾的河盗已经断了我们后路了吧……唉,早知道就应该昨天晚上走的,可惜昨晚河道突然发大水了……这大概就是命吧,这船上的东西不足为惜,如果能换我们一条生路,或许也物尽其用了。”
“会长,您的意思是让我们束手就擒吗?”水手有些不解,“会长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绝对不会向后退半步!”
“然后呢?大家为这艘船的这点东西全部葬送性命,嗯…不值得。”会长摇了摇头,“船上有两艘小艇,你快去安排,我们乘小艇靠岸,走陆路回泰炎。”
“可是……”水手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但在会长坚持下,水手还是照着会长的意思下了瞭望台并安排起了逃生计划。
“果然还是听老江的才行,下次给船上装几门大炮之类的,看这群河盗还有这么嚣张的勇气吗?呵。”会长看着水边那几乎完全暴露在视野中的河盗,嗤笑一声后转身下了瞭望台。
来到船舱,他看了看舱中盛放的各个商品,当视线移到两拳玻璃罩各自罩着的晶块时,暗觉可惜,虽然是在靠岸休整时随手捡到的,但若能带回泰炎想必也可以卖个不菲的价钱吧……
“会长!全员收拾完毕,就差您了。”
“好,我这就来。”会长虽感遗憾,但毕竟有舍才有得,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会长没有多想,便毫不犹豫地走出了船舱,与众多水手乘坐小艇向着河边一岸驶去……
而这一幕,恰巧被冲在前头的河盗们尽收眼底。
“他们什么都没有带诶!”
“真是一群只顾着逃命的胆小鬼!”
“哈哈哈,这样一来大船就是我们的了!”
“看他们逃得那么果断,那艘船里面真的有什么值钱玩意吗?”
“既然他们什么都没带,有啥东西去了就知道,兄弟们冲呀!”
就这样,河盗们毫不费力地占有了这艘看起来造价不菲的大船。
……
“呵呵,今天这条河上,倒是平静了不少。”老人悠闲地划着船,坐在他对面的青筠介挠了挠头,说:“平日里河上很热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