Ⅷ.游钟山记(上)(1 / 2)
云烟缭绕之地,火星纷飞游戏。
玄紫法袍于此,书下寥寥五字:
“山神之传说”
清晨,日出前的微光惊醒了极玱琬,她缓缓坐起了身,发了会儿呆,便消去了困意。
她瞄了眼正在熟睡的青筠介,嘴角稍勾,升起一抹浅笑,但笑意却消失在了她看见姜云轩尸首的瞬间。
“唉……”将姜云轩的尸体抛入山顶的巨坑后,极玱琬叹了口气,稍作一阵停留后便下山了。
渐渐的,太阳出来了,愈发刺眼的阳光让青筠介逐渐醒了过来。
“嗯?”青筠介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周围,却并未发现极玱琬的身影。
略感疑惑的他轻轻晃了晃王比阳的身体,却见王比阳仅仅是翻了下身后就再次入眠了。
“呵——”打了个哈欠后,青筠介睁开了双眼,在他模糊的视野中,山路上仿佛有什么在移动。
视野逐渐清晰后,青筠介才看清那是推着木车过来的极玱琬。
“玱琬?她在做什么?”青筠介双眼迷离地看着推车而来的极玱琬,随着对方逐渐走近,青筠介便是看清了车上所盛放之物——两碗白米粥。
拍了拍王比阳的后背,青筠介说:“起来吧,喝粥了。”
说完青筠介起身跑到了极玱琬的前边,说:“我来吧。”
极玱琬摇了摇头,说:“这点小事,我可以的。”
“这坡有点陡,我还是来帮点忙吧。”说罢,青筠介便伸手抓住了木车的两处前角开始往后拉。
这坡其实并不是很陡,若是陡坡,青筠介则会因为怕把粥倒了说要把车停放在山路上。
极玱琬心想,或许是因为她之前的说教,使得青筠介碍于她的压力而被迫地主动向她示好,嗯,应该……是这样吧。
不一会儿,两人便将木车停放在了已经熄灭的篝火旁,这时候王比阳也已经起来了。
“咦?怎么只有两碗?”王比阳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那木车上,的确是两碗粥,“诶?没有我的份吗?”
青筠介耸了耸肩,说:“可能是因为干粮太少了吧,不过我吃得少,你们吃……”
极玱琬拍了拍青筠介的后背,说:“快吃吧,我刚刚在山下吃过了。”
“也是,那这两碗应该就是给我和青筠介的了吧。”王比阳点了点头。
“嗯。”极玱琬端过一碗粥递给了青筠介,说,“吃吧,怎么?要我吹凉了喂给你吗?”
“放这儿吧。”青筠介摆了摆手,坐在了草坪上,同时指了指身旁。
极玱琬微微点头,将粥放在了青筠介身旁。
“谢谢,玱琬。”向玱琬道过谢后,略感困意的青筠介开始闭目养神了起来。
漆黑一片的视界之中,逐渐的,一些无形的色彩开始点缀、扩散……
摊开双掌,青筠介低下头便“看见”了自己双掌处的色彩浓郁如画,再抬头时,那由色彩组成的曼妙身影相比于自己的双掌,颜色却是稀薄了不少。
这是……
“法,相。”无形的声音击打着青筠介的耳膜,让青筠介又是惊喜又是惊惧。
你是……青冥?
“……”耳畔出现了些许的嘈杂,将这无形的声音给盖了过去。
在梦里指点我那些招式的,是你?
“不错。”
这法相……究竟是从何而来?
“法相发于天地,自是源于至高之天。”
额,我是说现在我所“看”到的这些法相,对应现实里应该是在什么地方?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青筠?青筠?你怎么啦?昨晚没睡好啊?”极玱琬在青筠介面前挥了挥手,见青筠介逐渐睁开了眼睛,极玱琬才颇为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晚上要好好休息哦,可不能胡思乱想。”
“呵…我没事。”青筠介应了一声后,端起身旁的粥,并朝王比阳说道,“比男,和我们说一说钟山的情况吧。”
“好啊。”王比阳倒是饶有兴致,他边喝着粥边说,“钟山,如今是泰炎国流放一部分囚犯的地方,原先是这座山,这儿开发得差不多了,为防止囚犯们在矿区聚众闹事,就把这一部分罪犯的流放地改到钟山了。
古早的时候钟山不似钩吾山这般贫瘠,那儿长满了花草树木,是个非常肥沃的地方,现在应该也一样吧,被流放在那的人们在那里伐木建村,倒不至于活不下去。”
“这么说并不是所有的囚犯都被流放到了钟山。”青筠介问道,“那这些囚犯都犯了什么罪?他们与其他罪犯又有什么不同?”
王比阳点了点头:“好问题,这些被流放的人大都是由于信奉钟山神教、蔑视泰炎朝廷而被朝廷视作邪教罪犯,因而遭到流放,但这钟山,我听说好像是钟山神教的圣地,所以大多数教徒们被流放到那里基本上也是心甘情愿,以至于有些未被朝廷缉捕的神教教徒甚至会主动前往那里。”
“钟山神教?”青筠介眉头一拧,“这个教派什么来头?”
“钟山神教,顾名思义就是膜拜钟山之神的宗教,说到钟山之神,古籍上说他有着闪目移天、吐息换季的本领。而正是前人的这些描述,让钟山之神的地位随着一代代的流传逐渐凌驾在了日神、月神、风神和雨神之上,乃至于一些人提出了钟山之神就是创世之神的论调。”
说到这,王比阳不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创世之神的说法是由泰炎王室所杜撰,创世之神的头衔也一直是由泰炎王室所编造的日神所把持,这也是泰炎国君之所以能为国之君的正统所在,钟山神教触了泰炎王室的霉头,这些教徒被捉拿流放也就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原来……”青筠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比阳,说,“你这么懂啊,我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泰炎国水手呢……”
“咳咳。”王比阳干咳了两声,将碗中剩余的粥一饮而尽,说,“这些都是老生常谈,老生常谈啦!”
“这么说的话,钟山上的人还是不少的吧。”
“应该也有百来人吧。”
“唏哩呼噜——”青筠介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粥,高高举起了石碗,说:“那我们马上出发吧!为了救下更多的人!”
“啊?”这倒是把王比阳搞迷糊了,也对,先前他并未参与青筠介和极玱琬关于烛阴山法兽的讨论,他自然并不知晓烛阴山上那类似法兽之流的存在,不过这些对他来说倒是无伤大雅,毕竟,他对青筠介的性情与本事再是放心不过。
“在这之前。”极玱琬接过两人手中的石碗,放上了小车,“我们得先把车碗还给山下的庖人。”
……
缥缈兮神火盛,蒸腾兮水汽浑。
噫吁嚱老道震,无声兮五字生:
“痴狂之信徒”
来到山下,三人便见到了院墙边仰躺于长椅上的中年人,中年人看到几人来了,忽然惊诧了一下,不过随后便很快恢复了表情,说:“小姑娘啊,你把车子推到院子门口就行了,等下我还有用呢。”
“好。”极玱琬答应下来,轻轻将木车推进了院子。
忙完之后,三人离开了岸边的庖院,慢慢往另一条山道里走了去。
极玱琬走在前面,低头翻阅着地图,青筠介大步跟于其后,王比阳则走在青筠介的后边,与两人相差六七步的距离。
忽然,青筠介一把搂住了极玱琬的肩膀,说:“玱琬,我们从哪个方向去钟山啊?”
这般亲昵的举止让后边的王比阳大为震惊,虽然青筠介对他也是如此豪迈,但此前他可从未见过青筠介对极玱琬也这般放得开。
极玱琬手中握着展开的地图,无暇抵抗青筠介的行为,只得朝他翻了个白眼。
青筠介则毫不在乎,低声对她说道,“你没有吃早饭,对不对?”
极玱琬刚想找个借口反驳,青筠介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他接着道:“我可是看到了刚才那个大叔的表情了哦,想来大概是说为什么我们明明有三个人,你却只带了两个碗上去,是不是?”
“你想多了。”极玱琬焦急地小脸通红,目光偏向了一边,小声说道,“我没有,你真的想多了!”
“呵,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青筠介目不斜视地瞪着极玱琬的双眸,“嗯?”
“你……你这个流氓!”极玱琬刚迎上青筠介正色的双目,自己的目光便立即躲闪了起来。
“呵,怪不得之前在山上喝粥前我见你法相之力如此稀薄……”青筠介把搂肩的手收回,双手抱胸道,“要不我回去叫那庖人做点馒头予你?”
“不用啦。”极玱琬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法相之力并不会因为进食而增涨。”
“那为什么……”
“笨蛋,你不记得你夺取我几乎全部法相之力的事情了?”
“好吧,我想起来了。”青筠介吐了口气,有点尴尬地点了点头,为了掩饰尴尬,他转移话题道,“那么,因为吃东西并不能恢复法相之力,所以你没吃,是这样吗?”
看着极玱琬犹豫了一会儿后最终轻轻点头,青筠介有些无奈地说:“那吃点总能恢复一些体力吧。”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极玱琬平静地解释道,“我们天神的身体构造与你们人类不一样,我们体内只要还留存着一点点的法相之力,只要躯体没有严重损伤,基本上就能无休止地行动下去,体力对我们而言无足轻重,故而饮食对我们来说就无从谈起。”
“诶?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吃我烤的肉啊?”
“唉呀,给你留点面子嘛……”
“咳咳,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吃的话,可以给我吃啊。”
“嗷呜。”极玱琬狠狠地朝青筠介耳垂咬了下去。
“啊!!!”
……
顺着极玱琬的指引,三人很快便来到了钟山山脉与钩吾山的交汇地带。
此处的钟山又被称为章莪山,章,通“钟”,莪,通“额”,意为钟山之额,即钟山之首。
章莪山与钩吾山截然不同,二者最明显的区别便在于山貌,钩吾山上大部分地方荒凉贫瘠,而章莪山则花草树木极多;其次便是地势,钩吾山地势较为平坦,而章莪山的地势随着逐渐往钟山深处走去将愈来愈高,且愈发陡峭。
所以三人初入此地,便能明显地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这种变化,并非是渐进的,而是非常突兀的,就好像钩吾山是突然从章莪山旁边冒出来的一样,总是让人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在进入章莪山不久,青筠介便察觉到了一股异样,虽然四顾之后并未发现周遭有人,但还是感觉心里毛毛的,就好像被什么人一直盯着看一样。
而进入章莪山才没过多久,林子里的山道上便出现了一道人影,走近了,青筠介才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
那人头戴一顶玄色冕,脸型略阔,目如琥珀,鼻梁凹陷,身穿一件青黑色纁裳,虽然衣冠楚楚,但这长相却着实不敢让人恭维。
这条山路两旁皆是竹林,此处别无他路,几人只得迎了上去。
“这位阁下,请问能否行行好,为我等几位让出一条路来以便通行?”王比阳面带微笑,张开双臂,朝着那人慢步走近。
“汝等,来自何方?信仰何神?入山何为?”那人眉头紧蹙,目光如炬,这等强硬的态度和气势让得王比阳都有些发愣,青筠介则面不改色,只是盯着对方,余光也没忘记扫视周围。
渐渐的,一些人不知何时从竹林中出现,将二人围了起来……
见形势愈发紧张,王比阳讪笑着说:“哎呀呀,我等是来自南山国的游历者,我等不信他神,只是听说了钟山之神的神通广大,恰好我等游历至此,因而登山拜访罢了。”
“呵呵,南山国的游历者……”说着那人伸手指向了王比阳身后的青筠介,说,“这位佩剑的小子也是来自南山国的?”
王比阳刚欲解释,那人却忽然瘫坐在了地上,身体开始抽搐,翻起白眼,口吐白沫,而周围竹林中的人们看那人的眼神中却并无可怜之意,反倒是如同看见了希望一样,一个个眼中泛起了流光。
数息之后,那人抖擞一阵,忽地站起了身,咆哮道:“这佩剑的小鬼乃是泰炎的贵族!是朝廷派来刺杀神使的刺客!钟山大神已将一切昭告于我,来人,将他抓起来举行火刑!”
“确实,这一带能佩剑的也只有那些王公贵族了。”
“看来不是什么善茬了。”
“把这小子抓起来!”
周围的人或是赤手空拳,或是手操棍棒,皆是不怀好意地朝着青筠介慢步接近。
青筠介依旧是双手抱胸,不吐半句言语解释。
一位身强力壮者见青筠介身材略瘦,直接就挥拳开始招呼他了,不过他随意抬起了手,便轻松格挡住了对方的拳击。
下一刻,青筠介另一只手迅速抓住了对方那还未收回的手,往后一扯,那人竟一息之间被其拉了过去。
随后青筠介那先前抬手的手肘朝对方胸腋击去,只听“咔嚓”一声,青筠介便松开了抓住对方手腕的手,而那人则抱着胸腹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周围的人则惊愕不已,不敢再向青筠介走近一步。
青筠介摊了摊手,说道:“既然你们信不过我,那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反正对钟山之神仰慕已久的是他而不是我,这样吧,比男,我下山去了,你如果参拜完了山神想留下就留下吧,三天之后如果你没下山,我就出发去下一个地方了。”
边说着青筠介还边转过了身去,沿着来时的路离去,周围的人不仅不敢拦他,还相互默契地为他让出一条道来,任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