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1）

待海青公公走后，晏伯渔紧紧捏住了手中的明黄圣旨，老夫人来到晏伯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天赐恩典，乐呵的，明天一早还要进宫谢恩呢。”晏伯渔转身之际，貌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兰潇，兰潇一直盯着晏伯渔，其实这个旨意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府里再来一个女人也不影响她的日子，只是对晏伯渔来说，这个时候塞进来的女人，还是堂堂藩王的嫡长女，却甘心做妾，其动机让人不得不怀疑。

林雪霜在一边死死的盯着晏伯渔手中的圣旨，她不明白，为什么晏伯渔和老夫人都受了封赏，陛下却独独无视了她，这不等于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吗？还要来一个郡主，美其名曰侧室，可是她的出身自己难道还真能拿她当个妾啊。

书房里，晏伯渔用力揉着眉心，明黄的圣旨摆在跟前，他现在急需理清自己的思路，昨日在宫里，陛下根本没提赐婚的事，是那时候宁南王没提还是陛下不愿意给他反驳的机会，相比于嘉英郡主，更让晏伯渔心中不安的是陛下又给了他职位上的封赏，名义上大齐的总兵权在许晁浊的手上，实际上镇远军是许晁浊从自己父亲手上接过的大齐传统军队，骁勇有余，机动不足，而东大营的兵力是晏伯渔自己带起来的，可以配合他完成很多机动性更强的战术操作，一直以来各自统辖，但是他名义上还是许晁浊麾下之将，如今陛下明旨不用每月定省，无疑是抬高了晏伯渔的地位，连形式都不用走了，这于现在的晏伯渔来说，未必是好事。

千楼进来，说：“爷，宰相府和尚书台的贺礼到了，是收到库房还是？”晏伯渔缓缓抬起头，盯着千楼看了许久，直到千楼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了，他才说：“你去拂雪阁让兰潇去回话，贺礼全部退了。”千楼疑惑的看着晏伯渔说：“陈府和三书令的贺礼，不用告诉夫人回话吗？”晏伯渔看着他说：“按我说的做，你去老夫人那里回禀一下这个事再去拂雪阁。”千楼挠了挠后脑勺，离开了书房。

千楼交代完来意后就离开了，兰潇只好赶紧整理仪容，带着夏云和琴叶来到前厅，陈府和三位尚书令的家奴正在等待，三位的脸色都非常不悦，兰潇刚站定，便赶紧吩咐下人添了热茶，为首的一位老者说：“茶食就暂时不用了，敢问这位姑娘是？”兰潇福了福身子说：“我是辰国公府的侍候丫头，让诸位久等了。”另一位坐在下手的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兰潇，带着嗤笑说：“我想起来了，传言辰国公出征北境之前曾经迎了位鹤鸣馆的头牌进府，如今看来就是眼前这位吧。”他的话音刚落，刚才那位颇为严肃的老者一拍桌子怒气满满的说：“我等好歹都是一品大臣的管事家奴，为贺辰国公凯旋，特地亲自送了贺礼前来，但是贵府让我们等了许久不说，居然让一个贱妾来打发我们，岂有此理。”兰潇站在那里，四位家奴姿态傲然的坐在椅子上审视着兰潇，她突然明白了晏伯渔刻意让她来见这些人的用意，用她的低贱宣扬他辰国公府对陈宰辅的不屑，但是晏伯渔有没有想过，这也让她被人耻笑侮辱，也伤了她的心，兰潇不禁轻笑，他晏伯渔曾几何时会在意她的感受了。

兰潇尽量言语委婉的推拒了所有的贺礼，但是陈宰辅家的家奴离开的时候依然是极其不满，送走他们，兰潇站在国公府大门前回头正好看见辰国公府的大门，有点不明白，晏伯渔此番作为无疑是直接得罪了陈宰辅，他们之间就算有矛盾，但是依晏伯渔的性格来讲，他怎么会突然这么不计后果的摆到明面上来，今天的封赏下来，兰潇一直心有疑虑，首先，皇上怎么突然多了这一道旨意，如果是早就想好的赏赐，昨日晏伯渔进宫就应该下旨了，如果是临时想的，那是谁促成的这道圣旨呢？宁南王一向在封地独尊，为什么突然愿意让自己的嫡长女嫁过来做妾，这种种迹象都说明，晏伯渔如今的风光并不简单，兰潇想到这里，背后也不禁生出阵阵寒意。

连日来的大雪几乎彻夜不停，院子里的梧桐树也压着一层厚厚的雪，兰潇坐在软塌上，手里抱着汤婆子暖着，有意无意的翻阅这手中的书，不知何时晏伯渔来到了身后：“你这样看书，记住了什么？”兰潇微微一愣，站起身来说：“公爷何时来的，夏云惫懒的竟也不知道说一声。”晏伯渔在一旁坐下来，两人面面相觑一时竟都无话可说，晏伯渔盯着兰潇的脸，许久才说：“我听说了，夫人罚你的事。”兰潇微微凝了神情，不再言语，晏伯渔说：“夫人是当家主母，内宅法度之事在她职责之内，你下次注意点就行。”兰潇的心里没什么波澜，她轻轻点头说：“错在奴婢，夫人只是依照规矩办事，奴婢并无怨怼。”兰潇始终姿态谦恭的站在离他较远的地方，晏伯渔坐在那里，没由来的脸色越加阴沉：“新进府的侧夫人你可认识？”兰潇如实回答：“认识到谈不上，但嘉英郡主奴婢还是听说过的，只知道是宁南王嫡长女，其他的到不太清楚。”晏伯渔点头说：“今天看下来，心里都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啊？奴婢只是一个下人，听不懂公爷在说什么。”兰潇的回避直接被晏伯渔戳穿：“少来，有话就说，你装不像。”兰潇心中有一些迟疑，她一直都不想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她的聪慧，毕竟现在的她被别人注意到真的不是好事，可是晏伯渔主动问她，若是一直回避，那根本接近不了他的心，那她还怎么办正事呢。

“公爷所做，奴婢能帮得上忙，是奴婢的荣幸。”她的话一出，晏伯渔眯着眼凝视着她说：“我做了什么？”兰潇看着晏伯渔审视的眼神，她心里很拿不准他这试探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似乎看出兰潇的迟疑，晏伯渔也直接摊开来说：“如果你足够聪明，那么对我来说，你还能有点用。”晏伯渔在评判她是否有资格站在他身边？想通这一点，兰潇便也不再收敛说：“国公应该也还不能够确定今日这道圣旨到底是不是陛下的本意，宁南王长期雄踞云南一带，自治力极强，向来不太参与朝堂之事，陛下也一直颇多忌讳，此番公爷得胜归来，宁南王却突然表现的极其主动，这之中大有文章。”微微抬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如果是宁南王自己的意思，那么陛下则可能是希望通过公爷掣肘宁南王，但若是陛下的意思，可能公爷就要考虑自己是否风头过盛，有功高震主之嫌了。”打住话头，兰潇看了看晏伯渔的脸色，并不似想象中那般严厉，于是继续说：“陈宰辅和三书令高调送来贺礼，也大有捧杀之嫌，既然不清楚陛下的意思，也不能确定对手是否有后招，那干脆顺水推舟，以不变应万变。”兰潇说完，晏伯渔眼中的凌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审视和意味不明的默然。

晏伯渔站起身来，踱步到兰潇身侧，与她并肩而立，看着窗外的簌簌大雪，说：“嘉英郡主进府，也抬你做侧夫人如何？”兰潇诧异的转头看着他，心中的震惊狠狠的冲击着她，晏伯渔无视她的神情，继续说：“不然你与她们何来一战之力？”兰潇心中一阵犯寒，她后退一步，看着晏伯渔说：“怎么公爷不希望自己后宅安稳，反倒盼着女人斗来斗去吗？”晏伯渔轻扯嘴角，幽幽一笑说：“一个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一个是顶着宁南王嫡长女的嘉英郡主，你一个通房丫头，怎么活？”兰潇也轻轻一笑说：“难道不是因为公爷要用奴婢再刺激一下宁南王或者陛下吗？”听着兰潇的话，晏伯渔转过身来，收敛了笑意，满脸只剩下萧瑟的寒意：“就算是，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是啊，兰潇自嘲的笑笑，这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从她进府那天开始，再坏的结果兰潇都已经预想过了，现在还要去伤感晏伯渔是否利用自己，未免有点做作了。“奴婢别无选择，也无需别的选择，从今以后，但凭公爷差遣。”晏伯渔稍稍有些意外之色在眼中一闪而过，兰潇正要继续说什么，晏伯渔抬手打断：“你妹妹脱籍的事先不提，太早了，别的要求，我倒是可以答应你一个。”兰潇轻轻一笑，说：“奴婢明白，也没想这时候就能让公爷同意，既然公爷许了奴婢另一个要求，那奴婢也不遮遮掩掩了，奴婢再鹤鸣馆多年，全仰仗管事的钟姨照顾，奴婢离开时也许了她一个愿景，但求公爷莫让奴婢枉做言而无信之人。”晏伯渔大概是能猜到兰潇会提什么，这事对他来说不算难，他也愿意让兰潇尝到一点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