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梦境（2）（2 / 2）
他抓起一件放在鼻子底下，像抽鼻烟一般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把它揉成一团塞进了裤子里。
厨房里传来剁案的声音，他趴在门边上探进一个头，眼睛瞪得提溜圆，确定没有被发现后，悄悄走到橝泽身后，拿起手中的板砖，猛地砸了下去。
两下沉闷的声响。
一下是板砖碎裂的声音，一下是橝泽倒地的声音。乞丐在原地一动不动，片刻后忽然大口喘息起来，一时间汗如雨下，趴跪在地上浑身觳觫，很久才缓和过来。
他咽口唾沫站起身，两手扣住橝泽腋下，把橝泽拖进院子里，用绳子绑了起来。思索片刻后又回到卧室，把橝泽塞进了衣柜。
之后他回到厨房清理现场，把地上的血擦干净，将打翻的案板和肉段放回原位，把碎砖丢出院子，做完这些，他便躲到院子角落里，等待澜夕回家。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他痴痴地笑了起来。
不久，乞丐听到院门被推开，脚步声响起。
澜夕拎着一袋子土豆走进屋内，她喊道：“我回来了。”
屋内静悄悄地，并没有人回应。澜夕在门口脱下鞋，赤着脚走进卧室，想看看阿黄在做什么，发现阿黄不在卧室。她没有多想，以为阿黄在上厕所，便没有继续叫他的名字。
她拿起本子和笔，趴在被褥上，开始记录一天发生的事和收支情况，记录完毕开始更衣。她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早已藏在柜子里的小混混看在眼里。
小混混睁大左眼贴在衣柜门缝处，呼吸都加重了。早在下午橝泽和澜夕出门时，他就已经藏在这里了。
很久以前他就对澜夕心生歹念，对阿黄这样一个瞎子感到嫉妒，但却一直没有下手机会。阿黄和澜夕总是出双入对，几乎没有分开的时候，他不好下手。
毕竟阿黄打猎的场景他是见到过的，虽说是个瞎子，可阿黄能凭借声音判断猎物的位置，他想解决阿黄，只能靠偷袭。
他在村子里风评不好，人人都防备他，谁家一旦出了什么事，大家总会先想到他。
他不敢冒险，又为得不到澜夕而苦恼，直到遇见了乞丐。
乞丐并非生下来就是乞丐，早些年也是有家业的，在远离战争的城镇，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拥有一个妻子两个女儿。
他对待下属的态度一直不太友好。有一天，一个下属家里传回了丧报，说哥哥在前线战死，尸体无法运送回来，在战场上就地掩埋了，只送回了抚恤金和一枚功勋章。
下属的母亲接到信后突发心脏病，被邻居送进医院。下属得知消息后，想要请假去医院，却被乞丐拒绝，乞丐认为下属的母亲有医院的人照顾，不需要下属操心。
下属难以接受，就当场辞职了。但是辞职后的下属失去了经济来源，家里积蓄很快便用光，不足以支撑母亲的医疗开销。
医院的医生们有意给予他一定的帮助，可是他认为如果背上债务，自己将很难偿还，于是放弃了对母亲的治疗。
母亲死后，他将这笔账算在了乞丐身上，认为是乞丐的无理要求导致了母亲死亡，便决定对乞丐进行报复。
他开始跟踪乞丐的妻子，假装偶遇并与她攀谈，两人的关系逐渐暧昧，最终发展为恋情。
他们计划毒害乞丐，并将乞丐的财产转移到女方名下，但是最终乞丐并没有死，而是成为了傻子四处流浪。
乞丐的大女儿察觉到这一切，可还没来得及将真相公之于众，就被下属派遣的杀手给暗中杀害了。
小混混就是当初的杀手之一，他知道，新主人为了保密同样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偷了同伙的钱，连夜逃回了老家，也就是这个村子。
混混原以为乞丐早就死了，没想到他竟流浪到了这里。在见到乞丐的第一面时，一个完美的计划就在混混脑袋里形成了。
他先让村民记住乞丐，再给乞丐洗脑，让对方觉得澜夕是自己的妻子，阿黄是自己的下属。
等乞丐解决阿黄，他再解决乞丐和澜夕，等自己享受完，再随便找个村民来到现场，坐实乞丐行凶的事实。
这样一来，他就能被完美排除嫌疑。此时，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澜夕身上，所以当乞丐忽然出现，他被吓了一跳。
乞丐走路无声无息，一只手毫无预兆地从背后搭在澜夕肩上，将澜夕吓了一跳。
她轻叫一声转过头来，看到乞丐的脸后惊呼着向后退去，脚下被毯子绊了一跤，整个人后仰在地上。
她想问你怎么在这儿，却害怕得说不出口，整个身体因恐惧而变得麻木。乞丐缓缓接近她，她手忙脚乱想要扶墙而起，但被乞丐猛地一扑给制止住。
“阿黄！阿黄！”
澜夕大声叫道。她希望阿黄能够立刻出现，却不知此刻的阿黄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救我啊！阿黄救我！”
她不停地大声呼救，然而卧室的窗户紧闭着，由于墙壁的阻挡，声音传到院子里就已经很微弱了，外面路上的人根本听不见。
“早干嘛去了，早干嘛去了！”乞丐低声嘶吼道。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澜夕拼命挣扎着，没有注意乞丐说些什么。
乞丐死死抓住澜夕两只手腕，整个人压在澜夕身上，口中不断重复着“早干嘛去了，早干嘛去了”。
小混混在衣柜里看得有些着急，心想这个傻子怎么还不动手，他担心澜夕再这么喊下去，没准儿真会把人给喊来。
澜夕用力踢着双腿，企图以剧烈地晃动使乞丐失去对她的控制，这时她以为阿黄并不在家，想要得救只能靠自己。但是乞丐的力气太大了，她只能踢到衣柜门，踢得砰砰作响。
“早干嘛去了！”乞丐仍旧说着。
“你到底要做什么！”澜夕喊道。
“做什么。”乞丐愣了一下，不再重复之前的那句话。
他在脑海里一遍遍问自己，做什么？他隐约回忆起，当初妻子常常瞒着自己出入于各种舞会和俱乐部，也经常邀请远近闻名的青年医生和律师到家里做客。
对这些事情，他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乞丐陷入思索，澜夕见状觉得有机会逃跑，于是更加用力地挣扎。
就在即将成功之际，乞丐从茫然中回过神来，重新扼制住澜夕，并且对她说：“我要你不出门！”
“什么？”已经快绝望的澜夕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要你不出门。”
“好，好，我答应你！我不出门！我不出门！”澜夕愣了片刻后诚恳回答道。
“不出门。”乞丐说。
“不出门，绝对不出门！”澜夕已经流出眼泪，但她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恐惧，尽量使用平静的声音说。
“不出门。”乞丐说。
他似乎相信了澜夕，两只手慢慢松开，澜夕的手腕上露出深红的握痕。
澜夕看着乞丐的眼睛，一遍重复着不出门三个字，一边缓缓坐起身来。
乞丐也站了起来，低头跟澜夕对视着。
澜夕试探着扶墙站了起来，见乞丐并没有什么威胁性动作，便壮着胆子向前迈了一步。乞丐依旧无动于衷。澜夕的心砰砰跳动，慢慢移动到衣柜前，房间里的气氛紧张兮兮。
衣柜里的混混等不及了，再等下去计划就要泡汤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乞丐会放过她，心中暗骂乞丐是废物。
混混推开门，磕到了澜夕背部，吓得澜夕惊叫一声，这一叫惊到了乞丐，乞丐以为澜夕要反抗自己，随即面露凶色，抓住澜夕肩膀，将她按到衣柜上用力摇晃。
混混被重新推进衣柜里，澜夕则害怕得哭出了声。
混混脑袋撞到了木板，吃痛低低骂了一声操他妈的。
整个衣柜都在摇晃，混混觉得很生气，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旁边柜门发出一声爆响。
整个门飞出去两三米远，接着一个身影冲了出来，将乞丐打倒在地。
澜夕贴在衣柜上一动不敢动，大声喊道：“阿黄！”
橝泽满脸是血地跟乞丐纠缠在一起。他听见了澜夕的哭声，衣柜晃动把他给彻底震醒，他的魔族身体力大无穷，十几拳砸下去，乞丐很快就咽了气。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然后抱住浑身发抖的澜夕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澜夕躲在他怀里大声痛哭，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生怕他再次消失。
混混的心此刻沉到了谷底。他没料到阿黄这么快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就在他思考着如何逃出去的时候，橝泽伸手解下了盲布，露出了一双眼睛。
混混的心登时停跳了一拍，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窖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能在这样偏僻而远离战场的村落里，见到那样的眼睛。
将战火点燃的，金黄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