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明伐燕童枢密挂帅 密取幽关将军领兵（1 / 2）
诗曰
祸生肘腋出帷幕，肱股之臣惑殿堂。
朝野腹心皆外向，道君安不丧家邦？
话说宋公明遣燕青东京一行，只以一词一信，使自家及时能得确信，朝廷迷惑不知虚实。可笑那道君皇帝赵佶，帷幕之卿、肱股之臣，皆为他人所用而不自知也。
转眼到了宣和四年三月，正是那初春时节，莺飞草长，山峦叠翠，清风徐来，中人欲醉。一日忽自南边翩翩飞来一鸽，落在燕青房前地坪上，咕咕地叫。
燕青出来，捧起鸽子，取下脚杆上缚着的蜡管，走向宋江居处。吕方领进正厅，宋江与吴用出来，宋江接过蜡管，捏碎展开丝帛，细细看时，道是：
“近日圣上晋蔡京子蔡攸为少保，欲副童贯宣抚河北河东路，似有向辽人寻衅之意。金人已破辽中京大定府，辽主北遁大同。另有高府衙内去宿太尉府门前滚地大闹，道是宿元景言其父早被梁山所放，现已过一月有余，而东京有败军早回。定要宿元景入宫见驾，求一道旨，前往济州寻父，内有高人护送。知名不具。”
原来宋代募兵之制，有一规定：凡军人入伍，皆需面上刺字，称“黥兵”。故军卒战败离散，无地可遁，往往回归旧日所部。此等回京败军，即高俅征剿梁山时，于御营之龙猛、虎翼、捧日、忠义四营所选之兵。
按“黥”，最早出自黄帝惩蚩尤残部不化者，先秦作刑之一种，秦汉循之（如英布刺面，又称黥布。《汉书．地理志》载战国东夷、百越人“文身断发，以避蛟龙”，此自愿之始。中原入唐渐流行，五代至宋黥兵大兴，后周太祖郭威脖上纹有一雀，史称“郭雀儿”；呼延赞于己及子身刺“赤心杀贼”等字样；狄青官至枢密副使，面上刺字尤不肯去，视作激励。
且说宋江取那丝帛看后，随手抬起一闻，隐有香泽，不禁心中一荡。吴用、燕青相视一笑，别过头去，皆只当作未见。
吴用咳嗽一声，宋江回过神来，暗叫一声惭愧，便道：“军师，朝廷来查高俅下落，纸包不住火，终究会知真相。所定取东昌、东平诸府之事，已无所谓惊动不惊动，即可发兵拔之。”
吴用道：“不管那高衙内来不来济州寻找高俅，我思戴院长手下一伙，想必已在各地发好檄文，天下皆知。宋廷细作想必也已报到东京。为今之计，是应当即收取周边几座城池。我军有备而彼方无备，取之自属瓜熟蒂落，探囊取物一般。”
朱武道：“但留济州府不动，可牵制宋廷——但凡进兵，只得从南面正路强攻，使之重蹈童贯、高俅覆辙。”
当下众人皆无异议，登时雷厉风行。果如吴用所料，各地文恬武嬉，岂是梁山虎狼之师敌手？自是所向披靡。派双枪将董平去收东平府、没羽箭张清去收东昌府，这两地以前本就倚此二人为干城，威信素著，听闻领兵来取，皆不战而降。另一袭庆府，也为小李广花荣所破。
不消两月，梁山北据东平、西占东昌、东领袭庆。宋江分派双鞭呼延灼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移正北旱寨于东平府镇守，圣手书生萧让署府事。
花荣、张清领镇三山黄信、病尉迟孙立、花项虎龚旺、中箭虎丁得孙移正西旱寨于东昌府镇守，铁面孔目裴宣署府事。
大刀关胜所部，已定不日开拔幽州，由双枪将董平、九纹龙史进代之，领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移正东旱寨于袭庆府镇守，玉臂匠金大坚署府事。另以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为董平部将协守。
梁山泊四周大郡，只剩得南路济州府未去动它，但济州府所辖县令，通与梁山交好。复命浪子燕青训练鸽哨队，传递军情要务，倒也免了神行太保戴宗不少长途跋涉之苦。
各地奏报雪片也似飞入东京省院，蔡京、童贯一伙，此时正与金国打的火热，要“联金灭辽”，以期分一杯羹，得以收复燕云十六州，无暇分兵顾及；二是认为梁山本属流寇，攻城破邑以前就有，不日即走，故皆压下不报。
此时辽国那边，辽南京留守、秦晋国王耶律淳被汉人辽相李处温、皇族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总知东路兵马事奚王萧干等拥立为帝，改元建福，定都幽州，名为燕京。这耶律淳系天祚帝堂叔，时呼为天锡皇帝。登基之后，废耶律延禧为湘阴王，以耶律大石为都元帅，萧干为北院枢密使，李处温为太尉，史称北辽。
宣和四年四月十五那日，东京城内，道君皇帝拜时为太师楚国公的童贯为统兵元帅，以蔡京长子蔡攸为河北河东路宣抚副使并监军，西军宿将种师道为都统制，龙图阁直学士、万寿观提点加右文殿修撰赵良嗣为参军，率十五万西军，按金国所约攻打幽州。
沿途只见驻军骄惰，军备荒废，当年为阻契丹铁骑而筑之塘泊枯竭，唯道旁榆树林倒还挺拔，枝叶茂盛，一片嫩绿。
这榆树，实为有宋一朝之防御策略。宋真宗曾诏河北山东等地：“缘边官道左右及时种植榆柳”。此树与管道两侧水塘、屯田相配，“以限敌骑，且给邦之材用”，辽人深恶之。据《宋史》载：“雄州种木道上，契丹遣人夜伐去”，堂堂大辽铁骑，居然趁夜越境伐树，可发一笑，闲话表过不提。
这日童贯进了河间府，命赵良嗣起草了劝降书，派辽国叛臣持书前往幽州说降，为耶律淳所杀。契丹上下大骂宋人背“澶渊之盟”，决意死战，童贯乃命种师道进兵。
种师道为西军名将，人称老种经略相公，老成持重，颇不以“联金灭辽”之策为然，便道：“今日之事犹盗入邻舍不救，复乘之而分其室。师出无名，必有所失。”
童贯向以“联金灭辽”为其得意之作，闻之脸上变色。当日分兵，命都统制种师道率东路军攻易州白沟，副都统制辛兴宗率西路军攻涿州范村，分兵东西两路夹击幽州。
忽报金国派完颜宗翰部将高庆裔前来助战，童贯大喜，出门迎进款待，乃约定：金兵于居庸关外驻扎，待宋军白沟、范村得手，前后并力攻打幽州。
幽州城内，耶律大石、萧干领南京禁军、燕云民军、渤海怨军严阵以待。何谓“怨军”？原来昔日有渤海人高永昌，杀辽东京留守萧保先，自称渤海国王，占据辽东。天祚帝耶律延禧派兵来讨伐，高永昌引生女真部完颜阿骨打前来，联合打败辽军。后阿骨打招得渤海熟女真部落头领——其完颜氏同宗“曷苏馆部”完颜挞不野。便“假途伐虢”，杀高永昌、灭渤海国。
耶律延禧拜耶律淳为都元帅，招募辽东饥民、游氓，起报怨于女真之意，成立“怨军”，分有八营。耶律淳称帝，改怨军为常胜军，由萧保先之子萧干统领之。时兵戈将至，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且说梁山忠义堂密室，一日郭盛进来，报戴宗自幽州回，宋江急命召进。未及询问，戴宗便道：“军情紧急，小弟于路急奔，目下幽州，只怕要乱成一锅粥……”
宋江让其坐下说话，戴宗喝口茶，继续道：“现辽国有一个秦晋王爷，叫什么耶律捏里，汉名唤作耶律淳的，得部下拥戴，竟称帝于幽州……辽、金二主必不得意；而宋金立盟，据闻是约宋取幽州。这幽州将成宋、辽、金三国纷争之地，我梁山若能此时出兵，正好乱中取事——或可浑水摸鱼、或收渔人之利！”
宋江看吴用一眼道：“东京消息好不准确！这个道君皇帝……”吴用一笑，用羽扇一挥不搭。
宋江即命郭盛派人去招关胜、朱仝前来议事。复又起身，于南壁九天玄女画像前焚起好香，取出玄女课，跪下祈祷，仅卜得个中中之兆，不免犹豫起来。
朱武道：“‘六合之外，存而不论’，鬼神之事，毕竟难说，事在人为。”吴用也道：“圣人云：‘天予不取，必遭天谴’，哥哥不必踟躇。”公孙胜似有话说，随即一想住口。
宋江目视卢俊义，卢俊义道：“今既得良机，出兵正其时也，况已前定，望哥哥速下决断！”于是宋江乃命公孙胜择个吉日——是壬寅年四月十五之日发兵。
一时关胜、朱仝进来。朱武道：“两位将军已知需密取幽州之事，现下正是时机。大军出征，不走官道，尽量避免大张旗鼓，于路不得劫掠州府，只以奇兵直取幽州为上。”
吴用道：“必要时可打缴获之‘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旗号，若遇盘问，只道是征讨梁山失利，暂且回防。”关胜、朱仝抱拳受命。
宋江又引众人至南壁《地理指掌图》前，由朱武指点大军该走何地，何处可暂屯兵，关朱两人领命而去。
到了四月十五那日，梁山东旱寨内，一切军备整装待发。点将台上，关胜、朱仝接过吴用、公孙胜两位军师捧来的大军出征兵符令箭；再由宋江执杯、卢俊义捧酒，关朱两个躬身接了，喝了上马酒，待凌振炮队炮发三通毕，大军徐徐开拔。
此一路梁山“忠义东路军”，以大刀关胜为主将，美髯公朱仝为监军，插翅虎雷横为参军，领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铁臂膊蔡福、一枝花蔡庆、九尾龟陶宗旺为中军；急先锋索超领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为先锋；金枪手徐宁领圣水将军单廷圭、神火将军魏定国为后合，共计率兵三万，浩浩荡荡而去。
这路兵马，是以关胜所领原征剿梁山之关西军主力、索超收召之原大名府残余禁军、单魏所部之原驻凌州禁军，现梁山“小五行战队”之“圣水”、“神火”两部组成，均战力极强。此外，尚有陶宗旺之“魅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