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楚囚相对,地坼天崩(2 / 2)
赵元礼提高些音量朝着门外,“婆婆,阿彤回来了吗?”
“回来了。”
正巧阿彤回来,董婆婆急急忙忙推着阿彤入内,“快些,公主正找你呢。”
“公主,”阿彤带上门。
“如何了?”
“一切就绪。”
“好。”赵元礼点点头,“君姑,万事已全,唯阿姊还未脱身。”
赵元礼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递给白氏,白氏虽不知里面写了什么,接过来也没有忙着打开。
“阿姊是女儿,又最是心软,心里什么都知道,只等着母亲去拉她一把。”
白氏启程又前往陈府去了,赵元礼摇着些许凉了的茶盏,“去叫上阿丹护着君姑。”
“是。”
徐存意在堂屋里陪着老陈氏,只是她最最不喜欢,最最难熬的时间,如坐针毡,从来也只是低头不语。
“我还以为侯府娶了公主真攀上皇亲国戚了,不成想公主来了齐州也未来见见你这妯娌,”
陈育思捏着老陈氏的肩膀,嗔怪道,“原想着接着公主的名头给新哥儿谋个好差事,如今看着,公主也是不顶用了。”
“怎能妄言公主?”徐存意是侯府出来的,东都人可没有敢议论与赵姓沾边的人。
陈育思白眼翻上了天,“我就是说又怎样?你那母亲来瞧你一点金银都不带,往日里就知道端着你侯府独女的做派给我们看,”
老陈氏也是极为不满的,陈育书在外头做生意欠了一大笔钱,陈府左填右补也只是还了三分之一。
徐存意看着一直闭着眼的老陈氏知道婆母不高兴,也不想再多言语,想起来,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丈夫了。
“大娘子,邺侯夫人来了。”
“她怎么又来了?”
这时老陈氏才慢慢睁开眼,一言不发起身去待客。
“陈大娘子,”
“亲家可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是上回来忘了带东西来了,这次特来补上,”
老陈氏看着白氏身后三个大箱子,满脸的舒心,“不愧是侯府,亲家来带这么些东西,”
“小意是侯府嫡女,又是独女,自然不能失了排面,这些都是侯爷给小意带的,”白氏望了望,“嗯——怎么不见小意呢?”
女使带着白氏辗转来到东屋里,徐存意在门边伤神,“母亲,”
“哎呀,真是苦了你了,”白氏握住徐存意的手,徐存意掩着泪水进了屋,白氏关上门。
“方才在正屋里不见你,我当以为你不知我来,”
“婆母没有吩咐,小意不敢进正屋。”
白氏满腔愤怒,“我堂堂侯府嫡女竟如此由人奚落,真是——”
“母亲,”
“公主出的主意,叫你早早离去莫要不舍,往日是我和侯爷冷落你,不曾考虑到你的感受,那是我第一次有孩子,请原谅我的无意,叫你受到这样的伤害,”
“母亲这是哪里话,母亲一直待我很好,小意也是思念母亲的,”
“好孩子,”
赵元礼眼皮子打架,手撑麻了,站起来活动活动,站在窗前等消息。从窗口望出去,街上人来人往却无人敢抬眼看这家客栈。
清凉的风穿堂而过,是门开了。
“公主,驸马爷派了个小厮回来。”
“要说什么?”
小厮进来恭恭敬敬的作揖,“备之矣。”
阿丹看了一眼赵元礼,“没了?”
“是。”
“去吧。”
“是。”
阿丹送走小厮。
赵元礼垂着眼睛,太阳落山前终于等到了白氏归来。
“何如?”
“同意了,”白氏抚泪道,“只是我不曾想陈家人竟绝逼到如此地步,我们偌大侯府好歹从天家脚下出,”
“君姑莫伤心,既如此,便早日把阿姊接出来。”
白氏离去后,陈育思跑到徐存意的屋子里,“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侯府定会送东西过来,你竟私留。”
说着话眼睛一刻也离不开那些珠宝首饰,还有银钱,往自己手上带着紫玉镯子,“侯府送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徐存意站在一边不说话。那边老陈氏刚刚坐下正想酣眠,又有女使来报,“宫里的中贵人来唤康廷公主已经往陈府来了。”
老陈氏立马坐正,“快快快,去唤府中上下规矩跪于正屋。”
“是。”
陈育思来不及收拾,胡乱把身上东西一摘跪在正屋。
众人无人敢抬头,严运等在陈府正门,宋彦侍于一侧,赵元礼步子一跨,进了府门,满屋子响起,“公主妆安。”
赵元礼四周瞧瞧,白氏看着趴在地上磕头的陈育思,一眼瞧见了那只紫玉镯子。
赵元礼余光撇见慢悠悠开口请起身。
赵元礼入正屋落上座,下人看茶,满屋子人无人敢言语。
赵元礼慢悠悠的起盏喝茶,才放下宋彦便进来了,方才谁也没注意他去了哪里,“公主,大姑娘的东西已经悉数妥当收好。”
“收好?”老陈氏闪躲的看着赵元礼。
赵元礼笑着说,“不急。”
门外马蹄哒哒哒,风霜少年一路不敢耽搁,“娘子,”
老陈氏急忙站起来,“驸马爷,”
“这是一纸和离书,”徐作安从怀里拿出来,放在老陈氏面前。
“和离?!”老陈氏未开口,陈育思忍不住了,她不想看着肥水白白流走。
“陈育书已经画押,等我阿姊一画便可离去。”
“我儿既已画押,到这里来只是为了接人的吗?”
“当然不是。老夫人就不想知道为何陈三就同意了?可别说,是驸马爷的威压。”
“公主自有公主的手段,小民不敢置喙。”赵元礼看向陈育思的镯子。
“大胆,”严运上来一巴掌,“蠢货!”
陈育思捂着脸跪下来,啪嗒啪嗒掉眼泪。
“好巧不巧,你手上这只镯子是那日我同君姑一起挑的。”在从前,赵元礼不会再给陈育思留手戴镯子的机会了。
“苛待侯府嫡女,强抢侯府送来的珠宝,我要让侯爷上奏官家,叫天下人看看你们的丑陋。”
“收拾妥当便准备离去吧,”赵元礼站起身,“麻烦都知善后,阿姊画押后留一份,”
“是。”
“先喝点茶,还有娘子最喜欢的酥酪,”
“今日一去可还顺利?”
“遂利之。”
“母亲,”陈育思觉得家族还不算落没,老母亲跪在祠堂闭着眼睛,怪渗人的,“母亲,他们都走了,”
“母亲?”
“母亲,”是阔别已久的声音,
老陈氏睁开眼,看到小儿子,平静的眼睛里满是怨恨,“跪下。”
陈育书脸上青紫相间,跪在祠堂,这个祠堂,有专属他的垫子,至少他这么认为,他对这个祠堂太熟悉了,“母亲不该贪恋钱财,不该苛待阿存,”
“为何数落母亲?母亲本就不喜你经商,你常年在外不知家中情况,别以为我们不知你在外头的外室。”
“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徐作安一进巷子就被小孩撞见了。
“是我家的——”陈育书停在原地,笑容凝固,后头传来女人俏丽的声音,“育书——”
“驸马爷,”
陈育书脸上挂的彩便是徐作安打的,“你说过会待她好,”
“我放弃科考出门经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从那个高墙院子里脱离出来,”
“你明知你母亲偏爱,你难道忘了?你原先在陈家吃的苦?叫她去受罪?”
“她是嫡女!侯府的嫡女!好好的身份不用偏偏自己要忍气吞声!你呢!你呢?你还不是一样,娶了公主,做了个毫无用处的驸马,白白读了十年书。”
“去,”徐作安站起来,“去回禀公主,备之矣。”
“是。”
“你真的,这样说的?”老陈氏枯干的双手抓紧手里的佛珠。
“是。”陈育书笑了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陈家没有以后了,别妄想了,康廷不一样,她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一起陪葬吧。”
“公主,就这些了。”
那日的小厮站在一旁,赵元礼看见了徐作安手上的伤,问了全过程,一字不落。
“公主,”
“宋将军,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东都传来消息,大公主,逝矣,”
“大公主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盛娘子也自残于宫中。”
赵元礼在马车上紧紧闭着眼睛,想起昨日,今日不比昨日好,“我要连夜启程回东都,其他人等可缓归,传严都知,命他收其族回来复命。”
“是。”
徐作安知道赵元礼在担忧什么,如今还未进京,能做的只有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