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隅隈多有,谁知其数?(1 / 2)
“借儿去讨要了活络膏,正巧我也叫他要了一份来,顺道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多谢娘娘挂念了,元礼没有受伤。”
“没有便好,这东西你便留着吧,备在屋里也是好的。”
赵元礼点点头,“大哥哥受伤了?”
“没有,说是给倜儿的,他们俩感情向来是极好的,顾着彼此,护着周全。”
赵元礼没有想过会有人来关心她有没有受伤,还特地拿了药膏,赵元礼不过一个及笄没多久的小娘子,哪里不会想母亲。
等到高贞贞走了,赵元礼捏着活络膏发了许久的呆,冰冰的瓷瓶被捂热了也没有知觉。
“公主,新鲜的雪花李子糕,刚熬好的白米粥,再配上一小碟的辣脚子,作为公主的早饭。”
一大早董婆婆便叫醒了赵元礼,谁知赵元礼根本睁不开眼。
“明明昨日睡得早,怎么今日还是起不来?”
赵元礼蒙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还是爬了起来。
“呀!这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得去拿个鸡蛋消肿,不然不好见人的。”董婆婆急忙出小厨房拿鸡蛋。
赵元礼揉着鸡蛋吃着早饭。
“公主,”阿彤昨日便被赵元礼差遣去前朝打听今日弹劾谁了。
“怎么样?”
“昨夜官家便叫皇城司围了陶府,说要刺字流放。倒没人提公主的事儿了。这会儿陶府周围怕是已经围满了皇城司的人,是庄先生亲自带人去的。”
“刺字流放?”赵元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宰相,不至如此。”
“是,自有人上谏,这回是张太师权劝官家手下留情。”
“应了?”
“嗯,改了调离东都去沅州做县官了。”
赵元礼放下咬了一半的糕点,旧人远行,她该不该去?
“公主,高集求了心兰一命。”
“她不去?她会留在东都吗?”转念一想,“不不不,她不能留在东都,她必须走。”
阿丹,阿彤对视一眼不好言语,她们公主唯一的朋友。
“公主,庄先生来了。”阿丹瞥见了门口的庄承则,轻声提醒道。
“快请先生进来,看茶。”
赵元礼站起身来,“庄先生用早饭了吗?”
“多谢公主挂念,臣已经用过了。”
“先生找我可是有事,请坐下罢。”
“臣不敢,臣来传官家话,官家走不开身,问陶心兰一家将行沅州,公主是否相送?”
赵元礼眨眨眼,看一眼阿丹,“心兰不是赦免了吗?”
“陶姑娘执意相伴父亲去沅州,官家已经应允。”
赵元礼细细想着,“是该去的,于情于理都该。何时出发?”
“明日起早辰时。”
辰时的阳光不盛,只漏出一点光叫人知道今日是个好天气,码头上刮得风是湿冷湿冷的。
少女搀着两鬓斑白的父亲缓步走来,“公主?”
陶心兰也没想到过还能再见着赵元礼,陶遵轻轻地拍拍陶心兰的手,便一人慢慢向船上挪去。
赵元礼看着陶遵的背影,自觉凄凉,“就你们?”
陶心兰点点头。
赵元礼皱起眉头,“她们两呢?”
“走了,在皇城司来的前一夜。”陶心兰没想到过说小茹氏会跑,就连陶遵也是没有想到过。
“跑了?所以你没跟高集走?”
陶心兰诧异的抬起头,只与赵元礼对视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你不用瞒我的,不管你如何选我都是选你的。毕竟也是我对不起你。”
“公主何出此言,一切苦果皆有可寻,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原本想着把簪子给了高集想着他能用那个从公主这里换个人情,却是还不了一命。”
赵元礼没说话,这件事真不好评价。“今日你要走了,这个给你。”
赵元礼拿出了一个物件儿,还是那根簪子。
“这原本就是公主的,”
赵元礼拿着簪子塞到陶心兰手里,“这是我的。”
便立马上了马车,马车慢慢行驶回宫,陶心兰还在原地目送,只见赵元礼探出头来,“来日再见!”
“来日再见!”陶心兰这样回着,心中确是失落。
“阿丹,去请小罗将军带上人杀了小茹氏母女,若遇高集寻她,一并杀之。”
“是。”
阿丹得令离开,董婆婆从没见赵元礼这般过,有些寒颤,“公主,”张口语言却结舌。
“小茹氏背叛陶家该杀的。若不是我伤容宁,爹爹或许没想过要贬逐陶遵,终归是我害了她,让她替我受罪。”
“俞氏中毒而死,横竖不论何种原因,她是自己设局也好,还是将计就计也罢,不过就是为了心兰。所以,婆婆,”赵元礼怔怔的看着董婆婆,一字一句的说,“小茹氏不能活。”
“阿舅说了,有些人的命如此,不需要去怜悯。高集更不能再见心兰。”
“他也该死吗?”
“婆婆忘了?陶遵是害了高集母亲的。心兰哪里不会怕,她见过她母亲忍气吞声的后半生,惨淡孤苦,她害怕自己是下一个俞氏。只要高集不见心兰,他就不用死。”
“公主,”董婆婆难以置信,赵元礼嘴角扬起笑,从前水灵灵的姑娘,平日里也是乖巧的,竟如此心狠,却是因为仁慈。
“婆婆,斩草除根以便以绝后患。婆婆以为小茹氏为何能提前知道逃跑?”
赵元礼没再说话,轻轻地闭上眼睛,摇着摇着回宫,一点事也钻不进她的脑袋里。
“公主在大北过得如何?”
赵元礼身形一定,心口一落,“好。”
过了一会儿,赵元礼睁开眼,“阿舅待我极好的,他教给我很多,他知道有一日我要回来,告诉我办不成的事去信与他即可。”
赵元礼穿过董婆婆的眼睛看见往事,“婆婆可听过草原的狼王?”
董婆婆摇摇头,赵元礼大声的笑着,“他们都叫我狼王,是不是好好笑?”
赵元礼笑出了眼泪,声声爽朗的笑声落在董婆婆耳朵里寒厉刺骨。
董婆婆哪里不会知道狼王,她时常在淳于皇后嘴里听见,说她的哥哥是草原上最厉害的狼王,没有人不服他,杀人利落干净,以此站住脚跟坐上皇位。
阳春三月将来,去一年的元日过得早,北风吹成了南风,拂面温温,董婆婆打开窗,穿堂风吹起窗边书,是春天的味道。
赵元礼一本一本的捡着书,明日她就要去学堂了,今日忽然想起来赵琅前两日给她送了书盒,还未来得及整理,挑着书本放进去。
赵元礼拾起《庄子》,细眼瞧着这两字,好听,放进去。
“公主,官家前两日一同送来的笔要带吗?”阿彤坐在赵元礼对面挥挥手里的笔。
赵元礼接过来翻看着,她也不懂,偏头问着,“婆婆,这东西好吗?”
“公主,这是狼毫笔,可贵着呢。”
“那就不带了,就随便从书案上拿两支就好。”
“是。”
书案上的笔?董婆婆奇怪的说,“公主,书案上的笔也是狼毫笔呀。”
“啊?”
“那就,那就拿着吧。”
“是。”阿彤应着边收起来。
到了傍晚,赵元礼坐在摇椅上看着晚边霞落。
阿彤端着水果放在赵元礼手边的小桌子上,“公主,阿姐何时回呀?”
赵元礼摸摸阿彤的头,阿彤最近有些胖胖了,赵元礼又捏捏她的脸,“快了,二月定回。”
阿彤点点头。
“阿彤想阿姐了,这小茹氏脚程再快,必死在二月里。”
?
阿丹奔在去登州的路上,光影变成有形的树影落在身上跑着,罗生告了假,带着亲信一路跟随阿丹赶赴。
“确定就是这家?”
“是。”
阿丹一脚踹开大门,小院里陶乐乐还在生小茹氏的气,不愿意做事,想要小茹氏请个侍女。
“乖乖,咱们哪里敢去请侍女啊!咱们从东都来,孤儿寡母的若是被人盯上了要谋财可怎么办?”小茹氏压低声音说,“咱们还是逃犯呐。”
陶乐乐在相府过得安乐日子过惯了,心里是极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落差的,“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陶府一家都要被流放刺字,这天大的侮辱可怎么见人呐?”
“小娘,可是我不想再躲了。”
小茹氏还没有开口说话,便已经被割喉死了,陶乐乐瞪大眼睛反应过来刚要尖叫,便已经死于匕首下了。
阿丹再次趴开尸体看脸,确定是小茹氏母女后便骑马立即回宫了。
“确定没错?”
阿丹回宫恰巧宫门将要落锁,马不停蹄的见赵元礼。
“绝对没错。”
“那便好。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阿丹点头退下。
赵元礼哪里睡得着,坐在书案上发呆,才吃过晚饭,明日柳细子要检查作业,前两天留的了,今日还没有想出眉目。
赵元礼手指点点书案,赵琅悄悄进来一探头,影子落在赵元礼余光里。
“爹爹啊,”
“元礼在想什么呢?”
赵元礼下巴点点书案上的纸,写着四个大字——
“何为君道?这是柳先生留给你们的作业?”
赵元礼点点头。
“可有眉目?”
赵元礼摇摇头。
“君道?”赵琅想着,说道,“你爹爹我啊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家了都悟不出这个君道两字。”
赵琅摇摇头看着手里的纸张,赵心里一亮,看着赵琅。
第二日,赵元礼照样拖沓到最后一个才到,徐作安每日都会给所有人带好吃的,有时是城南的樱桃酥酪,有时是城西春娘家的蜜糖醇棕。
今日徐作安带的番葡萄,赵元礼接过来一束,分给阿彤,两人慢慢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