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故乡人（1 / 2）
手指触摸着苍梧树晶莹的外皮，富有弹性的同时又十分好看，各色的游鱼在树体内穿梭游动着。似乎感受到他的抚摸，一只金鳞龙须鱼凑上前来，嘴巴翕动着，吐出一个个泡泡。
“果真是安然生趣，这也太美妙了。”周庄由衷地赞叹道，收回按在树上的手，他的眼神看向了一旁，那是一层层阶梯，它们修建在树体上，一层层地往上攀爬一直到达树冠，那极为深远的云巅。
一旁的下浊色呵呵地介绍道：“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慢慢修成的云梯，一直通到树巅，小友可要陪老夫一同到上面去看看？花，还没开呢。”说着，他人已经走到了前面，站在楼梯之上看向周庄，阶梯边上的扶手也是晶莹的，就好似玉石雕琢一般高贵，一时间老者竟给他以飘渺的感觉，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永远失去什么。
会是什么呢？周庄不清楚，但都到人家家门口了，这不应主人家的邀请，那多不给面子，于是周庄略加思索后点点头，与下浊一同向上攀去。
苍梧树很高，干云蔽日，光是它的树干就有近千米，而至于它的树冠么更是庞大，随着越发的临近，周庄已然能够看清楚那片片火红如斯金色打底的树叶，他好奇地伸手摘下一片在手中仔细观看。
“里面仿佛有金色的液体在流动，给予了这一片树叶以生命。”周庄反复翻看着手中的那片叶子，然后确定并未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后随手塞进了裤袋之中。
他将视野抛飞，双手扶在晶莹的栏杆上，来自远方的风儿吹拂而来，散乱了他的长发，一两缕细碎的头发来到胸前，紧紧地贴着他的脸颊，微微眯起双眼，仔细地品尝此时的风味。
不远处的澄心湖波光粼粼，反射着各色的光彩，金的辉煌，红的热烈，仿佛与此时的天地达成了共识，安静而又惬意。
往近了看，周庄终于看到了生灵，那是一个个婴孩模样的小人，它们身材矮小，通体呈透明色，摸爬滚打地在树枝上玩闹着，通过下浊的介绍，他了解到这些便是树灵，它们与这株苍梧树同生共死，往日里看不到它们的踪影，只有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才能够看到，至于数目么——用漫天遍野最为合适，这也恰好印证了这株参天巨树正处于壮年。
“周小友，前方便是老夫的隐居之地，请随老夫来。”下浊立在不远处，对周庄挥了挥手，而在更远的地方，周庄看到了一个小木屋。
木屋修建在一片交错复杂的树枝之下，若没有仔细看还真没法发现，待得周庄走近后，一些细节也就随之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片小院子，木屋的主人凭借着苍梧树上微薄的土壤种植起一株株药材来，那些药材在此时喷薄着霞光，吐露微芒，十分神异。
院子中木屋耸立，结构很单一，仅有的两间屋子都是起居室，没有其他任何的设施，古朴到近乎原始，或许堪称最先进的就只不过是木屋前摆着的一副石桌椅。
外界是无生狱，而这里却是这样一处好地方，周庄不由得想起一个名词“世外桃源”。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着实让人艳羡。
在下浊的带领下，周庄走进了小院，大概五十平的模样，有两条小路蜿蜒交错，路的两旁就是散发着神圣气息的药材，模样各异，灿然生辉。
“前辈，这些药材都是您自己种的？”周庄说了一句烂话。
下浊呵呵笑了两声，幽默地说道：“却是还有一个，但是他只有在我不注意的时候才会出现。你说是吧，影子兄？”说完，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周庄，继续说道：“老夫呆在这里数百年的时光里还从未带他人到过这里，你还是第一个。”
“哦？”周庄倒是有点好奇了，“为何？”
“原因么。。。”下浊沉默了片刻，他抬头看向穹顶那交错纵横的琼枝玉叶，璀璨的金红色照得人心中无比温暖又仿佛一针强心剂带来无穷的力量，似乎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勇气才能将之后的话语说出，他重新低下了头，看向周庄：
“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轰隆隆！轰隆隆！
雷霆般的炸雷声仿佛真实存在，它们炸响在耳边，激荡于心间，飘荡而出的飓风几乎要摧毁一切。
“hat，fuck?”
“故乡人？”周庄愣愣地看着对方，这一刻，下浊的身上仿佛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温暖的气息让他为之沉醉，这是来自故乡的羁绊，来自骨子根里的认同。
呼吸滚烫的让人感觉肺部几乎要炸裂，周庄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观察局势，说不定这是对方狡诈的骗局也说不定呢？一切的一切都无法保证，不能仅凭对方一句话就上脑啊！
下浊见周庄这副模样，嘴角微微勾起，然后邀请道：“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接受我，但这不是时间还长着，我们坐下来慢慢聊，怎么样？”
“嗯，好的，我确实有点不信啊，但前辈之前的帮助又让小子十分疑惑于自身，一时间我竟然有些困扰了，不过。”周庄说到这里微微停顿，手上青筋暴起后又伏下，他抬手做了一个道辑“我愿意相信前辈绝对不会害我。”
“这样啊。”下浊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向周庄，将他扶起，沉声说道：“放心吧，我害谁都不会害你，孤独地守在此地，难得遇见同乡人，我又怎么会害你呢？”
周庄拘谨地抬起头与下浊对视片刻，从对方的眼中他看到了沉稳与思乡之情，他顺势起身，对老者微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坐定后，周庄发现这里的石桌椅都不是寻常之物，里面竟然有点点金芒闪烁，像什么呢？就像那些叶子上的金芒，而且两者都在不停地蔓延，只不过石桌椅里面的金芒比较少，蔓延的也比较慢，所以不是很明显以至于稍远一点都看不清。
桌上还摆着两盒棋子，黑白二色棋子垒在盒子中，桌上纵横排列着一条条划痕，纵横十九道是为天下格局。
下浊坐在对面，二人隔着一张桌子，就像两名棋手对弈。
“我们边下边聊如何？”下浊主动提出要下棋，周庄自然不会拒绝。
“行，但是晚辈才疏学浅，棋艺着实不行，还请前辈下手留情。”与人下棋，要懂得谦让，无论是扮猪吃老虎还是怎样，这是基本的礼仪，对待这么一个疑似来自彼岸世界的同乡人，周庄对待地还是很谨慎。
周庄执黑先行，下浊执白其后，两人的下棋速度都很快就如从未需要思考，已然排列了无数次一般，一张棋盘上满是两人排兵布阵的落脚，杀气十足，泠冽地让人脸颊生疼。
“啪嗒。”最后的一声清脆响声落下，顿时棋盘上黑气升腾，冲天的萧杀气息席卷开来，棋盘上军势已成，黑棋犹如入了无人之境，白棋纷纷被摧毁，一声声爆炸声响起，不多时棋盘上就只剩下黑棋肃然站立，犹如一名名训练有素的战士，等待着周庄的下令。
“承让了。”周庄笑着拱拱手，心里暗道失策，对方棋力雄厚，已然是宗师级别的人物，而周庄能够得胜全然是以势压人，打的就是一个快字，同时再加上手感上来了，但即便如此，能够得胜也是极为侥幸，对方的实力如何可见一斑。
下浊也是看出了这一点，但他修养极佳，全然不恼，就当这是一场玩闹。
“小友实力雄厚，老夫有所不及。”他顿首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始讲述关于他的事情，周庄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开始凝神仔细聆听，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的知识，也是他第一次系统地了解到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在这之前他就好似一只待宰的肥羊，茫然而又无助，所以他此时无比庆幸当初所做下的决定，果然一切的成果都需要一定的风险。
“老夫生于惠文王羽翼之下，也算得上一个贵族，也曾亲眼看过商君被车裂的模样，我自小听着仙人的故事长大，也曾梦幻过上天入地的生活，但父亲说过那个世界不是凡人所能企及的，对于我的梦想从未有过肯定，我的最初十余年的时间里都是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度过的，直至商君去世后，我们才恍然大悟，一切的一切都是实力不够，因为实力不够，所以只能看着对方死去，看着对方那绝望的眼神而无力地躲到阴暗的角落里哭泣。”
下浊说着，周庄则认真地听着，不禁一阵恍惚，他还没有想过这竟然还会牵及这么远古的事情，惠文王、商鞅，这年代可就久远了。所以这跟要将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下浊继续讲述。
“在父亲的资助下，我开始了周游列国生活，而面对那样一个混乱的年代，我发现仅凭钱财竟然寸步难行，于是我又结识了数位好友，他们各个身怀绝技，或有着接济天下的胸怀，或是浪迹天下的剑客，总而言之，他们都是一群好人，一群生于那个时代的好人。”
“在他们的协助下，我真是地看到了时代的辉煌以及辉煌之下让人窒息的绝望，你能想象吗，成千上万的百姓在一指之下灰飞烟灭，横贯天穹的妖兽爆炸开来，整个天下都下起了血雨，我至今还能够感受到那些鲜血流过脸颊时的粘稠与血腥。”
下浊看向了周庄，周庄沉默着没有回答，一层阴霾笼罩了他的内心，虽然通过那片段式的古籍他能够推断出那个时代却实是一个无比混乱的，但他还未想象到竟然混乱到这样的程度，这是全然不把人当作人来对待，然而他即便听过这样的描述后他依旧无法回答，这是专属于那个时代的人的痛，他无法解释其中的一切。
见周庄没有回答，下浊也没有再看他，继续说道：
“我们的身边一直伴随着死亡的气息，同伴们不断地死去，也有同伴不停地加入，在这个期间，我学会了仙法，学会了道术，懂得了更多的东西，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当我学会一切之后一切竟然已然结束了，天空的秩序被统一了，人间的秩序也被一个叫嬴政的后生统一了，呵呵，一个血统都不纯的后生，竟然结束了一切，你说这讽刺么？”
没等周庄回答，他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在他结束了一切之后，天下达到了短暂的太平，我和最后的伙伴收到了宫廷的召唤，在天上当了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官，时间一晃就是十几年。说起来，我那朋友跟你名字很像啊，他叫庄周，你叫周庄，对了，你的道号是什么？”
周庄一脸的奇怪，眼神有些呆滞，迟疑地说道：“我的道号是。。。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