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思应慎(1 / 2)
出言之人面色并无甚变化,无讥无讽,沉稳如旧。
但其言下之意,却尽显不虞,乃至对牧柏的蔑视不屑之意,也是溢于言表。
然而这并没有让得众人如先前听完牧柏斥责时的粗浅之语一般,眉头紧蹙。
反而隐有附和之意,只是考虑时下环境,没有直言道出,只是隐在心头。
皆因牧柏所言,确有避战之意,好似大溱处势弱一方一样。
面对这种情况,牧柏只是淡然道:“某任小关县令一十三载,亲领乡勇截杀北律游骑斥候等,共三百二十八人。小关县一战,举县青壮无一避退,与镇北狼骑并肩,此役仅我小关百姓,便杀敌五百一十二人,某也有幸亲自手刃十二律敌。”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在场士子,日常佩剑者得占七成。
然而那更多还是一个象征和配饰。
他们虽也学剑,能用剑,甚至有很多招式娴熟,剑舞一起,也是英姿焕发,颇有气度。
可是真正称得上文武双全,能把剑当做兵器,与人交战切磋,乃至厮杀的,终究只是少数。
下马提笔安天下,上马挥剑定八方的能人,就更是少数中的少数了。
别的不谈,仅牧柏而今道出的这个经历,就足以让绝大多数人,交口称赞了。
却听牧柏再道:“北律南侵,目标明确。大溱地大物博,东有万里粮仓,尽南北作物,天下所存,无不含有;西有万里牧场,马匹牛羊,四时青食不尽。大溱之富、足,几可远甚夷狄戎蛮相合,物华天宝,宜居之处,远非苦寒北律可比。”
萧青梧微微点头,认同牧柏所言,麈尾虚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牧柏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向着萧青梧便是先揖一礼,而后才接着说道:
“然大溱若北上攻律,所为何意?
以镇北、西凉两军守边戍土,大溱国祚至今,十战可胜七八。
此前我所言边地景象,北律更甚我大溱三分。我大溱与敌,从未施之以仁,历来边将皆以血还血,威震两地。
若说仇恨,国仇家恨,互相有之,为泄私愤,便派大军以征,也并非霸道,只是昏聩。
其一,大溱地势广博。若仅以北四府之人、物调集,向北而征,血汗尽付,纵可以有所得,但内府之众,仅稳坐后方,享乐之余,称颂歌赞清谈便罢,难免不公。而若集内府之人力物力,路上损耗多增几何,亦未免徒然浪费。
其二,大溱若胜,劳心戮力,将士用命所得疆域,如何安置?境内之民若留,教化治理应顺应其风,还是从根改之,个中矛盾应如何处理妥善?若不留,是徙是杀,若徙,耗费时力几多?若杀,有伤天和,及累世恶名,又由谁人领受?届时新地苦寒,又该迁何地民众居往?
其三,大溱若败,精兵北调,数千里空虚疆土,何人可守?边地百姓因此惨遭掳掠杀害等,何人可救?更遑论失地之危。祖宗江山若失,何人可挽?又将付出几多代价?
战,可!但不可轻动冒进。
霸道当行,但需持正己身。
唯上下一心,同心同德,以堂皇威严,慑服四方者,方可称霸,余下可谓之暴也。
霸者,可期长久,也当向长久而戮力谨行。
而暴者,只可一时,根基不筑,但有惊洪,便是沛然难御,直进毁败。”
谈锋言罢,牧柏又引经据典,以三朝史实记载,兵家十数典籍案例,三十篇古今策论,四十段礼易经注,佐为谈证,来印证所言。
前后小一个时辰,直说的自己口干舌燥,听得人目瞪口呆。
“敛敬兄。”萧青梧微笑颔首,转而看向柳谡。
柳谡朗笑一声,“以身历,以思言,以经佐,青山此番言论,细细想之,吾亦受益良多。依我看来,所谓经注之比,也可作罢。以青山之学识思想,若可尽授天下,乃我大溱之福矣。”
萧青梧再点点头,“我与敛敬兄感同,诸位可有他论。”
说着萧青梧也是环视场间名士大儒,询问他们还有何看法。
愿或不愿之人,皆默不作声,而后点头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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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或不愿之人,皆默不作声,而后点头附和。
没办法,无论学识资历,这二老都是众人之首,他们都点头称赞,谁还能说出个不字。
纵使心中真有不认同,或是别有他意的,也都按在心里,报以微笑。
牧柏自己见此,都有些愕然,看了李砚好几眼,想问是不是他请二老来帮忙,助他声势,给他撑腰的了。
可以说,有这二老的这番话,他牧青山的才名,算是没有人能质疑了去了。
即便与二人同等层次的大儒事后开口反对,也是为时已晚,只能陷入争论,而不能言他名不符实。
因为那样一来,打的不是他牧柏的脸,而是这两位的,闹得大了,结生死大仇,都有可能。
“学生惭愧,谢先生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