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次日清晨。
张星野早早的起床，来到大明子面馆吃了一大碗香喷喷的拌面，外加两根火腿肠和一个鸡蛋。吃完了之后，张星野看着时间还早，于是回公寓洗个澡再开车去上课。
洗完澡，张星野两脚油门七拐八拐就到了风荷园小区。今天的运气还不错，刚好遇到一个车从树荫下开走，张星野连忙屁颠屁颠得等在一边。
原本停在树荫下的蓝色现代倒车一半，忽然停下不动了，好像在等张星野停在别的车位之后再开走。张星野有点不开心了，心想这车位是公共财产，你能停在树荫下面，我不能停？哎，我今天就非你这个车位不停了，你不走我也不走，看看是你上班重要还是我上课重要。
蓝色现代和张星野的718就这么斗上了气。张星野一直在看手机的时间，九点半上课，现在才九点出头。看看谁急嘛！
蓝色现代似乎也没什么急事要走，干脆把车手刹拉起来，车后面的红色刹车灯一直亮着，就像昨晚杜应心给的那个红塑料袋一样刺眼。张星野无奈，下车去敲了敲蓝色现代的车窗。
车窗摇下，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怎么了？”
张星野自知理亏，递上一根冬虫夏草：“叔叔你好。我想停在你这个车位上。”
中年男子笑了笑，没有接递过来的烟：“不好意思小兄弟，我车不开走了，等下我打车上班去。”
张星野也是醉了，你特么车都发动好了，还说什么打车。自己车在外面晒一上午大太阳，那到时候中午走得多热。想了想，张星野说到：“叔叔，我在风荷园里给人上家教，车停一上午，十一点半就走。我先帮你把车位占着，你中午回来刚好让给你。”
中年男子脸上表露出一丝惊奇：“你在风荷园带家教？带的是初中生物吗？”
张星野点点头：“是的叔叔。哎我带的那个小孩长得还有点像你，你是……张维东爸爸？”
中年男子摘下墨镜，笑到：“是的，我是张维东的爸爸。你就是张老师吧，幸会幸会。哎张老师不好意思，我马上把车给倒出来，你来停。”
中年男子把车倒出来后，张星野把车开进了车库，下车后，张维东爸爸凑了过来，递了根烟给张星野：“张老师，来抽根烟。哎呀我家张维东跟我说你上课上得很好，我也一直想见见你，今天真是碰巧，终于见到活人了……”
张星野满头黑线，不过这位可是学生家长，也是辅导班的客户，也不好说这位说话说错了。张星野接过烟点上火：“那张叔叔您忙，我先去上课了。”
“哎，张老师不急不急，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张维东的父亲拉住张星野的手臂，“外面热，上我车里说。”
张星野想了想，进了张维东父亲的车里：“张叔叔，是不是我哪里教的不好？麻烦你指出我教学的缺点，我后面好好改正。”
张父摆摆手：“不不不，张老师你教的很好，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让他补初中生物？”
张星野摸了摸下巴：“这个问题我确实想过。您要是为了让张同学考高分考上青中的物理强化班，那肯定会给他报数学物理这些辅导班，要是张同学的生物很差，中考的时候会拉低总分，那补课初中生物也无可厚非，可是张同学的生物确实不差，记忆力很好，也常常能举一反三。所以我一直也怀疑这背后有其他的原因。”
张父点点头示意张星野继续说下去。他也没想到张星野会考虑这么深。
张星野打开窗户弹了弹烟灰，继续说到：“我起先是以为张同学和生物老师关系不好，所以产生厌学情绪，这才来补课。可是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张同学的情商很高，对生物老师的评价很好，所以也排除了这个可能。于是最大的可能就是叔叔你和张同学的关系出了问题，你请辅导老师过来最想解决的是你们父子之间的矛盾。”
张维东父亲老脸一红，被说中了心思的他感觉到一丝凄凉：“张老师，你说得太对了。我也不瞒你，今天早上孩子他妈喊他起床晨跑，因为他身体素质差，怕他中考体育拉分。这孩子骨头也懒，一直赖着不起来，他妈妈气不过就打了他一巴掌。后来他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他妈妈因为忙就去上班了，我也一直在门外等着他出来。刚才他才出来，我以为他心情好点了，结果他说是因为等会你要来上课，要给你一个好印象。
“我就挺生气的，难道他娘老子还比不过一个外人重要？我就说你不应该早上这么跟你妈妈讲话惹她生气，你妈妈也不容易，你也要体谅她。结果他说什么那不是他妈妈，凭什么管教他。我气得肺都要炸了，跟他又吵了一架。老师，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不大了解，他现在的妈妈其实是他的小姨，他妈妈当年生他的时候难产走了，我们也没瞒着他，他小姨自小待他都很好，真的想不到现在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张父说着说着带上了墨镜，似乎不想让这位年轻到显得幼稚的辅导老师看到自己的泪痕：“张老师，现在我们说话他一点都听不进去，只能麻烦你多开导开导张维东。你要是想多加工资也行，我个人可以再赞助你几千块钱。”
张星野听完张父说的故事，又想到自己的经历，也感到手足无措：“叔叔，你说的这些情况我怕是爱莫能助，不是钱的事情，你看我开的车也知道我不是什么缺钱的人。实不相瞒，我父亲在我母亲怀孕之后就跑了，不知道去哪了。我母亲生下我之后思念成疾终日酗酒，没多久也就抛下我离开了人世。我之前来到青阳就是为了找我爸爸的老家，他在老家还有一个儿子是我哥。我没做过儿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导张同学，只能说尽力而为。”
张星野说完看了看手机，快到九点半了，于是给张父打了个招呼准备去给张维东上课。张父还在不停叮嘱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多多开导自己的孩子，虽然他心里也明白这也是杯水车薪，但是总归要好点。张父感觉到自己夫妻俩和张维东的关系已经是水火不容，就算是一丝机会，也想要拼命给它抓住。自古父母爱子之心皆是如此，就算在自己孩子身上看见的完全是一片黑暗，也相信这是黎明前的最后一片黑暗，黎明总是会来的。
张星野听完张维东父亲说的故事，心情很是波动。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作为老师的身份，稍微调节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张星野走上风荷园的那栋楼。
张维东家的门是开着的，张星野敲了敲门，见无人回应，便直接走了进去。书房的门也是开着的，张星野在门口就看见了张维东在里面看书。张星野轻手轻脚走到张维东身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张维东转身看见这位年轻的辅导老师，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张老师来了，快请坐。我去拿瓶矿泉水给你。”
张星野接过矿泉水，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早上遇见张维东父亲的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调解这对父子，再说现在张维东可能还在气头上，直接说起反而会适得其反，达不到调解的目的。于是张星野打开随身携带的ipad，找到之前上课的课件：“我们昨天讲到了第四章细菌和真菌，你复习过了吗？来书关上，我来提问几个问题。”
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张维东都能对答如流。张星野很是满意：“最后一个问题，你见过腌辣椒酱没有？”
张维东点点头：“对了老师，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我奶奶腌辣椒酱的时候，用那种农夫三拳的大水壶，你见过吧，就是那种很大的水壶来腌。”说着张维东跑了出去，跑到厨房端过来一个25升装的农夫三拳大水壶，“老师，我那个疑问就是，每次我奶奶腌辣椒酱，她把那个辣椒放进去，这个桶先是有一点憋下去，然后过了一夜又会发胀，胀得好大，我上次偷吃辣椒酱，被这个胀得差点给我炸到了，后来搞我一身的辣椒，洗了好几个澡身上还是辣火火的。这是为什么啊？”
张星野被这个小孩的形容给逗笑了半天，想了想便给他解释到：“这个是微生物的有氧呼吸和无氧呼吸的原因，初中生物提及的很少，等你到初三的时候就能理解了。我先给你讲一点大概吧。腌辣椒酱是发酵制取食物的一种，先是把辣椒给剁碎，再往里面加买来的酵母或者之前剩下的辣椒酱，再加一点水，最后封口的时候要留一点空间，口子要完全密封。来你说说为什么要完全密封。”
“完全密封是为了不让空气中的杂菌污染。”张维东很是一本正经得回答到。
张星野点点头：“不错。留一点空间则是为了让原来的酵母菌能进行有氧呼吸，来达到生育繁殖的目的，为了让酵母菌数量能变多。酵母菌进行有氧呼吸的时候，消耗的氧气和排出的二氧化碳几乎相等，所以刚开始瓶子几乎不会变化。这时候你摸摸看这个瓶子能感受到一点点发热，当然发热并不明显。之后酵母菌把氧气给消耗完了，就开始进行无氧呼吸，把有机物转化，其中一部分生成物是二氧化碳，造成瓶子的体积变大。徽菜就经常用到发酵原理来制作食物，比如我特别喜欢吃的毛豆腐，那味道真是盖了帽了。”
张星野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毛豆腐的味道。
张维东被这个表情逗笑：“我爸爸也很喜欢吃毛豆腐。他有时候晚上在家就炒一份毛豆腐然后再喝两杯酒。上次他喝多了，还让我陪他整点小麦果汁，后来我妈妈把他骂的要死。”
张星野哈哈笑了起来：“你家里人还都挺好玩的。对了你爸爸是不是开一辆蓝色现代suv？”
张维东惊奇到：“哎老师，你怎么知道的？”
“我早上九点到了风荷园楼下，刚好一个蓝色现代suv要走，那个停车位在树荫底下。我就想着等他走，我把车开进那个风水宝地里去。结果你爸爸他倒车倒一半又不走了。后来我下去跟他讲，他说什么自己打车去上班。我后来薯片我中午十一点半下课，就在这放一上午，也顺带帮他看车位，他还问我是不是上你家上课，我说是他才把车开出来。”
张星野说着说着，对面的小孩哈哈大笑：“啊对对对，我爸爸就是这样的人。好玩吧老师。”
张星野笑到：“确实好玩。要不是我急着来上课，我就一直停那不走，看看我们俩谁更有耐心点。”
上午的课很快讲完，和张星野预计的四天讲完八年级上册生物书还要提早了一天。于是临走的时候，张星野和张同学商量明天上午用三个小时来考试，八点半到十一点半。张维东想了想还是按照原计划第五天考试比较好，想着明天张星野能带着他复习一下七年级上下册书的内容，尽量考高一点。
中午下课之后，张星野顶着大太阳开车跑到东门菜市场买了四个大牛肉包子，又下了一大碗青椒肉丝面加一份杂酱。吃得五饱六饱之后回到了幸福公寓。打开空调躺在床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下午。
自从来到青阳之后，张星野好像就没怎么清闲过了。麻烦的事情不来就不来，一来就一大堆事情一起来。“心思都被绕伤了。”张星野学着那个斑白头发的男人发出一声感叹，又打开电脑放了一首歌李剑青的《匆匆》。
张星野忽然觉得胡宝燕说她自己好像这条青通河，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杜应心也说她自己像这条贯穿青阳县流淌多年的青通河一样，最终会流入长江，汇入大海，在大海的怀抱中孤独终老。这大概就是一部分青阳学子的归宿。张星野为自己这个奇怪而宏观的想法感到有些震惊，又有一种恐惧。就像是坐过山车到了顶点停着不动，往下看的恐惧；又像是曾经站在东方明珠塔上俯视下面的芸芸众生，一种居高临下，看穿世事的感觉。忽然电话响起，不同的旋律铃声打破了沉浸在《匆匆》和奇怪想法之中的张星野。举起手机一看，是张星易打来的。
张星野有一瞬间想挂断电话，自己一个人享受一下午舒服的空调。不过想了想还是接个电话吧，说不定这个白毛鬼找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喂？阿哥你找我干啥？”
“你在幸福公寓吗？我和文玥玥买了个大西瓜，等会过来找你咱们把消灭了怎么样？”
“行吧。那你们啥时候过来啊？”
“文玥玥那活猪才刚醒，我还在老家没出发。不急，不会耽误你晚上六点上课的。你先睡一会吧，我们到时候来了给你打电话。”
张星野此刻也没心思睡觉了，明天就要开始杜应心和张孜志的两人小班，晚上还有詹雪怡和王为平的课，本来想着睡一觉起来再备课。现在还是先备课吧，待会问问文玥玥要怎么处理张维东父子关系最是妥当。
张星野在ipad上搜到高一化学上的必修一和必修二课本电子原件，根据杜应心昨晚所说，她的化学应该是高一基础就比较差，张孜志暂时不知道，但是应该也差不多。张星野打算采用课堂上课的方式来进行教学，预计四节课讲完第一本书，再用综合卷子来考察二人学习情况；再用三节课来讲化学必修二的内容，最后两节课来给二位同学制定学习计划。时间紧任务重，张星野知道不仅仅是自己，两位同学也要花不少心思和精力。张星野想着最好是明天第一节课拿出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来开个会，统一思想坚定信念，让二位同学更有信心完成这十节课的学习任务。
对于詹雪怡，张星野的想法还是计划大体不变，但是由于詹雪怡的学习兴趣比起之前要差了很多，学习态度不如刚开始端正，张星野决定先帮詹雪怡找问题。她的问题很可能并非来源于学习，而是有其他的各方面原因导致现在的詹雪怡学习总是不能集中。张星野也不敢妄下定论，只是觉得和詹雪怡的原生家庭关系很大。因为刚开始张星野说自己觉得虽然是上课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时候，詹雪怡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张星野虽然不想太多得沾染上詹雪怡的因果，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还是能帮一点就尽量帮一点。
对于王为平同学，张星野的计划还是如同之前一样，让王同学以课堂老师的一轮复习为主，自己的辅导为辅，着重于帮助王为平查补上课听不懂的重难点，尽量将上课的内容用他们老师的方式来讲解给王同学，而不是让王同学重新花时间接受自己的方式。
一边想着，张星野一边拿着一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弄得差不多了，张星野靠在床上尽量放空自己。不一会便浅浅睡去。
还是讨厌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半在梦中的年轻辅导老师。张星野以为是斑白头发的哥哥来了，拿起手机发现是校长打来的电话：“张老师啊，那个詹雪怡今晚家里有点事情，今天的课就暂时先不上了。晚上王为平同学的课照旧。对了王为平他学习还好吧？”
张星野找到笔记本，把自己的计划完完整整得和校长讲了一遍，电话那头的校长很是满意：“张老师干得很不错！我把外孙子交给你，就一切都放心了。”
“应该的。”张星野很是谦虚。
“好！张老师你好好干，我这边有好多学生报名上课，暂时就先这么讲，有什么情况我们再联系。后面可能还会给你再安排几个学生。”
“好的好的，校长您忙，有需要我的地方再通知我。”